司天臺變得熱鬧起來。
與其說突然,不如說早有預謀。
鹿人賈大笑過后,白鎧銀鍪的禁宮宿衛(wèi)魚貫而入,其中不乏勢力最為強大的金吾衛(wèi)和千牛衛(wèi)。
在這些人面前,長孫無塵顯得渺小又無助。
禁宮宿衛(wèi)共有二萬之眾,他的羽林軍此時只有區(qū)區(qū)百人,而且僅中郎將府便有二十個之多,兩相對比,他確實無足輕重。
能將這些人牽涉其中,鹿人賈這個小小校尉的后臺已無需多言。
而他事前顯然也對長孫無塵做足了調查,因為千牛衛(wèi)的帶頭首領也是一位中郎將,從來和長孫無塵不對付,算是死對頭。
這位死對頭叫做楊爾多。
“孫子,聽說你攤事兒啦?噫嘻嘻嘻!”
身為千牛中郎將,楊爾多并不喜歡低調嚴謹,相反樂于冷嘲熱諷。
不過在長孫無塵面前,他很難討到好處。
“有勞楊兄過問,上次失手打掉你一顆牙齒,至今愧疚?!?p> 說起牙齒這件事,楊爾多一下變了臉色。
上次“禁宮二十宿衛(wèi)主辦兄弟聯(lián)誼會暨交流切磋大會”,他上場和長孫無塵搶頭彩,技不如人卻不甘拜下風,在那么多大將軍面前不肯服輸,便暗里使壞用藏在袖子里的暗箭傷人,豈料長孫無塵眼疾手快,用劍刃格擋,暗箭反彈回去,崩掉了楊爾多一顆牙齒。
“這賬我遲早跟你算!”
楊爾多下意識摸了摸自己下顎,似乎余痛未消。
而他跟長孫無塵算賬的機會,或許很快就能實現(xiàn)了。
“既然諸位都到了,下官便不再耽誤時間?!?p> 鹿人賈作為始作俑者,最后還是由他站出來繼續(xù)對長孫無塵進行為難。
他從懷里掏出一封信箋。
令人驚異的是,這上面蓋的竟然是東宮印章!
“太子諭令!”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瞬間有狐假虎威的味道。
長孫無塵和洛雨之前查到他來自江都,和宣妃娘娘有關,這時方知,實際他為太子做事!
他從東宮領來的諭旨完全證實了他的身份——皇后印璽失竊,羽林中郎將長孫無塵首當其咎,停職待罪。羽林軍由振威校尉鹿人賈暫領,司天臺少監(jiān)白星君一眾嫌疑人等,皆由鹿人賈查辦。
長孫無塵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件事會跟太子扯上關系。
按照法理,禁軍只聽皇帝調遣,一應人事變動無人可以過問,太子或是親王大臣更應避嫌,如今太子竟然光明正大介入,于情于理都不合適。
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長孫無塵已無從辨說和反抗,鹿人賈叫來楊爾多這些人虎視眈眈,為的就是讓他乖乖就范。
“長孫大人丟了官帽,三天后還要吃牢飯,我們得放鞭炮慶祝,噫嘻嘻嘻!”
楊爾多第一個得意洋洋,大聲喊起來,鹿人賈卻“例行公事”向長孫無塵伸手。
“中郎將……哦不,長孫無塵,把你的印信和魚符交給本校尉,且命你即日離開羽林軍?!?p> 洛雨憤慨,怒道:“中郎將去留應由大將軍呈陛下決斷,何時輪到你做決斷?”
鹿人賈盯著洛雨,不啻冷笑:“再多說兩句,連你一塊端了?!?p> 洛雨正要開口,長孫無塵制止,用眼神示意,讓他暫時忍耐,留在羽林軍中好有照應。
事已至此,大丈夫能屈能伸,長孫無塵將印信等一應物事全部交出,心里唯一過意不去就是牽連白星君。
“少監(jiān)大人實在抱歉,是我做事疏漏連累了你?!?p> 白星君看這情形已經知道怎么回事,淡然一笑,回道:“無妨,清者自清,陛下圣明,會還在下和中郎將清白?!?p> 長孫無塵頗為感動,得此姐夫,夫復何求?
只是楊爾多這個牙缺不依不饒,“少監(jiān)大人得跟我走一趟,太子殿下命我等徹查玉璽案。鹿大人說你嫌疑最大,看在長孫大人份上,我對你會有特殊照顧,噫嘻嘻嘻?!?p> 這點長孫無塵必須反對,白星君這身子骨,到了千牛衛(wèi)的牢里,能不能再出來都是兩說。
“不行!這事跟少監(jiān)大人無關?!?p> 這種時候,他越這么說,鹿人賈和楊爾多就越反其道而行。
“長孫大人開口,一定要給面子,兄弟們……動手!噫嘻嘻嘻!”
這混蛋說話不用“噫嘻嘻嘻”做結尾可能會死,卻也無妨他身后那些爪牙聽聞一擁而上,就要玷污少監(jiān)大人。
關鍵時刻,司天臺外車轔馬蕭、兵甲齊動,但見一隊幞頭襕衫、獸紋佩劍的人馬齊齊涌入,為首一人頭頂幞帽、腰佩魚符,手中長劍藏鞘,眼里剛毅逼人,氣質比之白星君不差分毫,反倒多出另一種男兒偏要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