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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石響驚弦

第55章 槐花

裂石響驚弦 九分雨 3087 2019-10-05 20:30:50

  韓家的事一出,太太就病了。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整天病懨懨的。喝了幾副湯藥,身子沒見輕生,胃口更差了。

  翠兒急得不行,溫言勸著。

  “太太,您多少用點(diǎn),這樣下去,身子骨哪能受得了?別人咱管不著,可二小姐等著您給操心呢?!?p>  “翠兒,我這心里憋屈的很,你說,這都什么事?我好好的兒子,咋就攤上這事了?門都沒進(jìn),就成了我兒的妻,這叫寒兒以后咋辦?”

  “太太,大少爺重情重義,這事辦的,北京城里誰不挑大拇哥?太太您就放心吧,大少爺以后保準(zhǔn)娶回來一個好的,讓您怎么看怎么好?!?p>  “那倒是,我的兒還用說。唉,翠兒,你說我是不是錯了?當(dāng)初就不該聽老爺?shù)?,韓家那就是不詳啊。這回倒好,憑白讓我兒惹了一身腥氣。”

  “太太,這事不也讓全北京城的人看看,耿府的大少爺那就真正的爺們?任他誰也不能說大少爺半個不字?!?p>  不管翠兒如何勸,太太的心情依舊差。想到不散成親的日子眼看著到了,太太心里煩,身子骨也不好。索性叫了柳姨娘來,囑咐柳姨娘和管家打點(diǎn)。柳姨娘依舊那副木訥的樣子,站在榻前,微微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倒是痛快的答應(yīng)了,恭敬的謝過太太,依舊微微低著頭告退了。太太示意翠兒去送送。

  翠兒替柳姨娘打起簾子,笑著說:“姨娘慢走?!?p>  出得門來,翠兒低聲說:“柳姨娘也算熬出頭了,以后有了媳婦跟前伺候著,有個說話的人,也不寂寞了。這回可要仔細(xì)著辦,這還是咱耿府的第一場喜事呢,太太可是吩咐了,東西都撿好的使,可不能讓新媳婦挑理。”

  柳姨娘抬眼看看翠兒,挪開目光淡淡的說:“什么好不好的,都是人家不要的,我們娘倆也只配用這些了。”

  翠兒一噎,頓了一下,嘆口氣還是張口說:“姨娘,那喬家的閨女可是老爺千挑萬選的,是個好的,配不散也算是不差?!?p>  “她就是一朵花,也是別人不要的。”

  “姨娘……”

  柳姨娘眼圈紅了,看著翠兒說:“我也想如你一般,嫁一個老實(shí)本分的男人,只要他知冷知熱就行。我沒那個命,沒你命好,說什么長得好水靈,說白了就是做奴才的命。做奴才都不讓人好好的,我這輩子算是完了,可我的乾兒,他有什么錯?都怪我這做娘的,我就不應(yīng)該生下他,到這世上來有什么好?主不主仆不仆的?就是個笑話?!?p>  “姨娘,你別這么想……”

  “我該如何想?”

  柳姨娘快步走了,不甘的背影倉促而凄涼。翠兒站在原地,不由得眼圈也紅了。

  嘴里喏喏的低語:“這都是命?!?p>  翠兒回到屋里,太太靠在榻上淡淡的說:“怎么這么久?”

  “跟姨娘說了兩句話。”

  “柳兒不高興?”

  “沒,要娶兒媳婦了,怎么能不高興?”

  太太嘆口氣。

  “你不用瞞著我,她不高興也正常。她怨不著我,那是老爺定下的。要怪就怪那邊的,原本就不是給乾兒定的,她有氣對那邊發(fā)去,我心里還不痛快呢?!?p>  “太太,姨娘怎么敢怨您。她心里也清楚,這都是沒辦法的事,都是命?!?p>  “是啊,都是命?!?p>  太太閉上眼睛。

  不散的婚禮如期舉行,辦的熱鬧氣派,太太硬撐到大禮結(jié)束,就回了院子。太太直接躺下了,翠兒拉上帳子的時候看到太太滿臉淚痕。

  這一年,耿府辦了三場喜事,接連的喜事沖淡了耿府的陰霾。木蘭的出嫁也讓病了許久的太太精神了許多,只是一想起兒子太太心里就一陣子的堵。

  民國十三年就在太太糾結(jié)堵心的日子里來了。偌大的耿府如今也算是熱鬧了許多,主子不多,下人多。管家福伯每天笑呵呵的忙碌著,再多的下人也閑不下來。耿府不用閑人,耿家府大院子深,要干的活兒多,主子們都是好說話的,別想著主子好說話就偷奸耍滑,不想掙錢的就趕緊走人,想來耿府做事的從宮門口排到菜市口,手底下都麻利點(diǎn),腳底下都輕著點(diǎn)。福伯心情好,唯一的女兒玉蘭如今身子大好,死過一次后大徹大悟,說什么都不嫁人。跪在太太面前發(fā)誓,一輩子伺候太太。太太跟前有翠兒,用慣了,誰也離不開誰。索性就讓玉蘭跟著福嬤嬤打理內(nèi)院,大小事務(wù)倒也是順順當(dāng)當(dāng)?;被ìF(xiàn)如今在廚房里,整日里跟著吳大廚,手藝是突飛猛進(jìn)。吳大廚把槐花當(dāng)閨女看待,拿手的本事倒是便宜了槐花?;被ㄈ缃癯雎涑纱蠊媚锪?,高挑的個子,膚白貌美,性子又討喜。耿二和翠兒已經(jīng)在給槐花相看人家了,太太瞧不上府里的人,覺得都是些沒出息的。翠兒跟了自己一輩子,以前那是奴才,后來就是情分了。翠兒相看的人家說給太太聽,太太都不滿意。太太說:“這丫頭跟我自己的閨女一樣,是個好的,要我看,高門大戶也嫁的,現(xiàn)如今那些個人家,要規(guī)矩沒規(guī)矩,要家世沒家世,木蘭不聽話,槐花怎么著也得給相看個好人家。我們耿府的姑娘那都是搶手的?!?p>  翠兒笑著說:“太太抬舉她,要說槐花那真是也不差。咱耿府厚道,不僅男娃讀書,就我的槐花也是識文斷字的,要真讓她嫁個兩眼一抹黑大字不識的,我這做娘的心里也不落忍。太太眼光好,我這不才讓太太給掌掌眼嗎。”

  “不急,那幾家都不行,我在琢磨琢磨?!?p>  “嗯,我聽太太的。”

  翠兒出去后,太太靠在榻上瞇著。輕寒進(jìn)來就看見太太蒼白著臉想心事。

  “母親?!?p>  “寒兒來了?!?p>  “母親有心事?”

  太太眼前一亮,突然就熱切起來。

  “寒兒,你天天在外面做事,認(rèn)識的年輕人多,槐花也不小了,有沒有合適的?”

  輕寒心里一驚,面上不動??匆谎厶恼f:“母親想親自給槐花相看?”

  “這丫頭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個好的。當(dāng)初玉蘭那丫頭就是看走了眼,槐花可不能再遭那罪了?!?p>  輕寒低下頭,目光晦澀不明。隨手端起茶碗,湊在嘴邊沒喝又放下。

  “現(xiàn)在講究民主,槐花心里怎么想的,母親可是問過?”

  “小丫頭,一問就害羞,說是讓我和她娘做主呢?!?p>  輕寒心里一陣煩躁,起身說:“母親,突然想起還有些公事要辦,這事我知道了,會留意的?!?p>  “去忙吧,這事倒不急?!?p>  輕寒有些急促,快步出了母親的院子,腳下忙亂,心中也忙亂,竟不知該去哪里。索性回了自己院子,坐在窗前出神。眼前閃過那丫頭嬌俏玲瓏的身影,眨眼間小姑娘就長大了。輕寒心里有些痛,竟不知所以。親眼看著長大的小姑娘,不知不覺中總會出現(xiàn)在自己夢里,閑暇時也會縈繞在心頭。輕寒覺得心口悶悶的,用拳壓住胸口,想去親口問問那小丫頭。

  “大少爺,太太院子里傳話,問大少爺在那里用飯?”

  “石頭,你說親了嗎?”

  石頭撓撓頭,憨憨的一笑說:“沒,沒呢。我娘提起過,不過我爹說我現(xiàn)在跟著大少爺在外面做事,先不急,府里就這幾個人,等以后長見識了,能說個好的?!?p>  “耿叔倒是有些見識?!?p>  “我娘最近急著給槐花相看呢?!?p>  “哦,那丫頭才多大?”

  “不小了,十七歲了,我娘說再不定下來,好后生都讓人挑完了?!?p>  “小丫頭有喜歡的人?”

  “沒有,天天在府里,現(xiàn)在整天跟著廚房,就知道搗鼓吃的,我娘問她,傻呼呼說,只要天天能吃好吃的,能做好吃的就行,氣的我娘拿著搟面杖追著她?!?p>  石頭說著自己笑了,輕寒腦補(bǔ)了一下那場景,也笑了。

  日子流水般滑過去,五月,政府下令改革,由于政府機(jī)構(gòu)龐大,財(cái)政不堪重負(fù),總理主持的內(nèi)閣會議上有人提議精簡機(jī)構(gòu),裁除吃空餉的職員,精簡人員過多的辦公室。此文一下,公署里的空前的忙碌起來,原本整天坐著喝茶、聊天的職員們,突然發(fā)現(xiàn)許多事要做,忙碌之余不停的打聽消息。原本關(guān)系非常融洽的同事們,相處的時候?qū)擂纹饋?,多了偽裝少了真誠。男人們心思更加陰沉,女人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出互撕大戰(zhàn)。打小報(bào)告的,制造謠言的,桃色新聞天天傳的,平靜的公署因?yàn)橐患埿形?,攪渾了一池水?p>  整棟樓都在風(fēng)云涌動的時候,輕寒安靜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手里拿著那份文件。皺著眉頭,想著國事。軍閥連年混戰(zhàn),列強(qiáng)虎視眈眈的,南方國民政府不穩(wěn),北方軍閥割據(jù),國家積貧積弱,民不聊生。各地頻繁發(fā)生天災(zāi),地震、旱情、水災(zāi),時有報(bào)到。如此下去,過不了多久,將會哀鴻遍野??墒?,打來打去,都在爭權(quán)奪利,都是為了私利。有志之士奔走呼號,卻難以成就大事。輕寒突然覺得無力,曾經(jīng)的富國強(qiáng)民之志,似乎就是個笑話。

  輕寒無力的靠在椅背上,手中的紙張輕輕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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