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的門像一個個黑洞一樣,挑撥著九歌的神經(jīng),他慢慢靠近欄桿上的鞋子,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異樣,待他往下望時,院子里突然亮起了一盞燈。
他嚇了一跳,忙躲到隱蔽的地方蹲下來,偷偷窺視。
燈懸浮在空中,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人抓住了一樣,燈忽明忽暗,最后“蹭”地一下飛濺出耀眼的火花,一道紅光刺向天空,炸成一朵燦爛的煙花。
之后,只見整個鎮(zhèn)子在一瞬間都亮起了燈,亮得九歌睜不開眼睛。與此同時,死寂般的鎮(zhèn)子突然傳來了陣陣人聲,連小除的屋里都有低低的絮語聲。九歌忙進屋看,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他想把小除弄醒,但小除卻睡得很沉,無論怎么叫都叫不醒。
奇怪,小除睡覺明明是很輕的?。?p> 他感到一絲詭異,正要再出去看看,一轉(zhuǎn)身,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黑衣人,他嚇得腿一軟,癱倒在地。
手正好能摸到小除的腳,他便狠狠地掐著,希望小除能醒過來。
黑衣人的臉上似乎蒙了一層紗,看不清楚,但九歌感覺他似乎冷笑了一下。
屋外人聲越來越大,整個小鎮(zhèn)繁華熱鬧,根本不像方才那樣靜寂。
一陣陰風吹過來,黑衣人突然將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伸出來,只見他慘白的手正死死地掐著小紅雀!
九歌激動起來,立刻就沖了過去,但黑衣人卻不緊不慢地轉(zhuǎn)過身,就在九歌要抓到他時,他化成了一陣黑煙。
九歌急得血涌上頭頂,雜亂的回憶漸漸拼湊起來,形成了一個很奇怪的情境:一個人將盛滿血的桶舉過頭頂,然后一下子將血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
九歌努力凝住心神,跌跌撞撞地奔到門口,想尋找那黑衣人,不想?yún)s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撞上了欄桿,欄桿上的鞋子被撞得掉了下去。
“他媽的!誰的鞋?放在這是故意讓它掉下去的嗎?!”那人穿著很樸素的衣服,但態(tài)度卻很強硬,沒好氣地嚷嚷道:“你沒長眼睛???”
九歌急急地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
“沒見!我就看到你這個傻子了!”
“那你看到一只鳥沒?紅色的?!?p> “沒看見!你這人怎么回事?撞了人不道歉,在這問什么奇奇怪怪的問題呢!”
“滾!”九歌推開那人,進屋使勁搖晃著小除,大叫著他的名字,可小除卻像死了一樣,沒有反應。九歌覺得不對勁,小除肯定是哪里出了問題,不然不可能叫不醒的。
他突然想起小除說過聞語是醫(yī)師,便一邊大叫著聞語的名字,一邊沖到聞語房門前,一腳踹開了門,直奔床前,大吼著:“聞語聞語!”
可聞語竟也像死了一樣,四肢冰冷,鼻息也很微弱。
不不,怎么會這樣?
門外圍了很多人,一個說:“這小伙子,私闖姑娘的房間,真是色膽包天??!”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罷了,你沒看那姑娘故意躺著不動嗎!”
“這姑娘還有隔壁那小伙子是哪來的?”
“不知道,他倆真倒霉,進了我們這個鎮(zhèn)子,就別想回去了!”
“什么?”九歌感覺這人話里有他不知道的東西。
但他沒能聽到答復,因為突然走來一個戴著斗笠、一身青衣的女子,大家安靜下來,恭恭敬敬地給她讓路,只見她不慢不快地走到九歌面前。
“你是誰?”
青衣女子沒有回答,打量了他幾眼后,給了身邊人一個眼神,身邊人會意,將九歌用繩子綁了起來,還堵住了他破口大罵的嘴。
他被捆著帶到院子里,院子里不知何時多了兩口棺材,他心中一驚,向人群中一望,果然看到小除和聞語被人抬著,放到了棺材旁邊。
青衣女子走到小除身邊,一會兒像看藝術(shù)品,一會兒像看獵物一般仔細地望著他,道:“這是個謙謙君子的皮囊?。 ?p> 這時那海螺從小除身上掉了下來。
青衣女子先是一愣,然后眼里竟然蒙了一層淡淡的淚水,她立刻眨眨眼,將淚水眨去,拾起海螺,像是回憶起了什么,雙目含情地低語道:“真漂亮的海螺!”
她將海螺收起來,又看了小除好長時間,然后令九歌大為驚訝的是,她竟俯下身吻住了小除的嘴唇!
小除不近女色、溫潤如玉,竟然就這樣被毀了清白!九歌感到一股怒氣涌上心頭,想大吼,奈何嘴里被人塞了一大堆東西,根本說不了話,只能發(fā)出“嗯嗯嗯”的聲音。
很顯然其他人也被青衣女子的舉動震驚到了,但他們不敢說話,一聲不吭地別過臉去。
九歌的“嗯嗯”聲顯得格外大聲,青衣女子皺了皺眉,立即有人掐住了九歌的脖子,使他發(fā)不出聲音,待他快要窒息時才放手。
青衣女子吻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戀戀不舍地直起身,道:“果真是溫潤如玉啊!阿錄,你看這皮囊給誰好?”
那個叫阿錄的人使勁翻了翻手里厚厚的冊子,回答道:“既是位謙謙君子,鄙人以為給白禮是再好不過的了!”
白禮?九歌滿腦子疑問,白禮不是留在程家看家呢嗎?
“也是,他這次立了大功,應當給他!阿鬼,把他的魂魄拿出來!”
阿鬼將頭埋入一個大袋子中,找了半天后拿出一個小小的袋子,遞給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摸著袋子,神色有些猶豫,遲遲沒有打開。
最后,她將袋子又遞給了阿鬼,阿鬼疑惑地接過來:“您這是———”
“這皮囊完美無缺,十分難得,不能輕易給任何人,所以要慎重考慮下,暫時先放進棺材里,別封棺就是了!”
幾個人將小除抬入棺材中。
阿錄問:“那這位姑娘怎么辦?”
青衣女子漫不經(jīng)心地道:“殺了?!?p> 九歌又“嗯嗯”了起來,眾人看向他,議論道:“真是不守規(guī)矩!”
“叫得跟他沒殺過人一樣!”
“哎,這種人我見多了,裝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殺的人比牛毛都多!”
殺人?九歌愣了一下,他何時殺過人?難道這里的人都以為他殺過人嗎?
青衣女子看了一眼他,對兩個拿刀的人點了點頭,兩人會意,將聞語抱起來后離開了紅楓客棧。
青衣女子走到九歌面前,問:“你跟他倆不同?!?p> 九歌狠狠地瞪著她。
青衣女子淡然地看著他冒火的眼睛,突然舉起拳頭,一拳將他打暈了過去。
天亮了,疼痛使九歌漸漸蘇醒,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昨晚的一切,仿佛一個夢一樣。
小除不在屋里,九歌忙下了床,跑到隔壁,發(fā)現(xiàn)聞語也不在。他頭皮發(fā)麻,回頭無意間看到馬甲馬乙的鞋子竟然還整整齊齊地放在欄桿上!
不,不對,這對鞋子明明掉下去了,怎么還在這里?就算有人把它們撿起來了,又為何執(zhí)意要將它們放在窄窄的欄桿上呢?
他望向院子,發(fā)現(xiàn)棺材不見了,但地上明顯有棺材停放過的印記。
太陽照得人身體發(fā)暖,九歌突然意識到鎮(zhèn)子又安靜了起來,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來到一樓,喊了幾聲“有人嗎”,卻沒有人回答他。
“奇怪,昨晚那些人都去哪里了?”他奇怪地想,“難道都出去了嗎?”
他推開大門,看到馬車還在,但馬卻不見了。他把手伸到馬車底部,感受到了一陣溫暖———螺音豬還在。
螺音豬體胖,臥在暗格里這么多天,把馬車底部臥得暖和極了。
他突然想起小紅雀被黑衣人抓走了,心里突然一陣著急,望了望左右兩邊的路,都是靜靜的,沒有一個人,這讓他心里更加茫然無措了。
突然,他看到遠處有一抹紅色,他以為是小紅雀,便沖過去,跑了一會兒后發(fā)現(xiàn)那是一棵紅楓樹!
待他跑近,看清那棵樹時,他被嚇得毛骨悚然———那楓樹上的葉子還是綠色的,只是被人用鮮血染成了紅色!
鮮血淋漓,還往下滴著呢!撲嗒撲答的聲音像小錘子一樣錘著九歌的神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