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快遞小哥來了

　　虧損輕輕的來了，揮一揮衣袖，沒帶來一絲云彩。

　　不過，這個時候的齊年，還感受不到虧損帶來的憋屈，只有事業(yè)新起步的興奮。

　　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客服的電話。齊年還特意留意了下客服小姐說話的聲音，確實是挺好聽的。難怪陶進一直念念不忘。

　　客服向齊年再次說明了取快遞的時間、地點和流程，并通知齊年去拿今天的快遞?？爝f量完全在齊年的意料之中——只有一件。

　　雖然只有一件快遞，但畢竟是齊、陶事業(yè)的第一筆生意。兩人高度重視。

　　去縣里拿快遞的活兒當(dāng)然交給了船長的親戚陶進，誰讓他有這么一個天賜良緣的二大爺呢。陶進帶齊了所有的裝備：手機、充電寶、兩個饅頭，坐10點鐘的船出發(fā)了。

　　這期間除了等待只有等待的齊年去了一趟瘋子家，想看看瘋子回來沒有。關(guān)于父母遇難的事情，不知道從瘋子那里能不能找到些線索。但這一趟又是空跑，瘋子還是沒有回來。鄰居告訴齊年，瘋子的父親昨天倒是回來了一趟，拿了些衣服就走了。

　　拿衣服是不是就意味著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如果瘋子真要住院的話，齊年就得抽時間去一趟精神病院了。

　　陶進是下午3點準時返回的。

　　齊年親自去寸島的碼頭迎接了載譽歸來的創(chuàng)業(yè)英雄陶進，并且在眾目睽睽之下滿懷熱情地擁抱了他。弄得陶進和周圍看熱鬧的吃瓜群眾都很不好意思——咱鄉(xiāng)下不興這個。

　　生活需要儀式感，事業(yè)也是。

　　齊年接過陶進遞來的快遞，就如同接過獎杯一樣鄭重。

　　快遞接力賽分上下兩個半場。上半場由陶進到縣城里把快遞帶回島上，下半場由齊年在島上送貨。但是陶進堅決要求今天和齊年一起去送貨。畢竟這是快遞事業(yè)的第一單。

　　兩人在碼頭舉著快遞先來了一張合影，然后就向送貨地址出發(fā)了。這一單要送到修船作坊。

　　天很熱、陽光很毒?？墒侵藷彡柟庀碌膬蓚€年輕人如沐春風(fēng)。齊年雙手捧著快遞，陶進收緊自己的胖肚腩緊挨著齊年邁著正步往前走。

　　陶進說：“你說咱倆這架式，和傳遞奧運圣火有得一拚吧？”

　　齊年說：“比那個可莊重多了。”

　　陶進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

　　兩人雄糾糾氣昂昂的姿態(tài)引起了路人的關(guān)注。路人紛紛點贊——這倆精神?。?p>　　修船作坊在寸島北面的海邊。

　　這個寸島并不大，方圓只有幾公里。地理功能分區(qū)十分清晰：

　　東面是島上的制高點，叫太平山，海拔300米。

　　西面一大片農(nóng)田，是農(nóng)業(yè)區(qū)。

　　北面沿海邊排了一溜農(nóng)具作坊、修船作坊等，是工業(yè)區(qū)。

　　南面是樹林和海灘。沒啥實際用處，暫且稱呼為休閑娛樂撒野區(qū)吧。

　　島上的居民住在島的中間區(qū)域，正中心是一個中央廣場。廣場周邊環(huán)繞著與居民生活相關(guān)的設(shè)施——村委會、衛(wèi)生院、集市、超市、餐館、各類店鋪等。

　　進出島的碼頭在島的西北面。

　　齊年和陶進要去的那個修船作坊就座落在太平山的山腳下。這里原本有一個造船廠和十幾個修船作坊。造船廠早就倒閉了，修船的作坊也只剩下幾家還在慘淡經(jīng)營著。

　　兩人進入修船作坊，并沒有聽到慣常能聽到的機器的轟鳴聲和敲擊金屬發(fā)出的叮當(dāng)聲。只有兩個巨大的電扇在嗚嗚吹著，馬力十分強勁。幾個女工在那里坐著聊天。

　　修船作坊原本是男人干活的地方，現(xiàn)在只剩下女人了。因為能干活的男人基本上都離開島去外地打工去了。

　　“陳燕紅！”齊年喊了一聲收件人的名字。一個姑娘應(yīng)聲站起來。

　　她走過來帶著茫然的神情看著齊年捧著的快遞，又望望陶進說：“阿進，我沒讓你幫我取快遞啊！”

　　陶進說：“這次取快遞是免費的?！?p>　　姑娘狐疑地從齊年手里接過快遞，認了認上面的收件人信息，問陶進：“真的不用給錢嗎？”

　　“當(dāng)然。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數(shù)的？”陶進用他的胖手拍拍胸脯說。

　　“這個嘛……就不好說了?！?p>　　齊年向那個不明真相的姑娘解釋說：“快遞網(wǎng)點把島上的快遞都包給我們了。以后我們會每天去網(wǎng)點取快遞，免費給大家送來?！?p>　　那姑娘看到齊年認真的表情，終于確信這個事是真的，高興地說：“真的??？免費送？還有這么好的事？”

　　他們的對話引來修船作坊里其他人的關(guān)注。幾個姑娘圍上來問：“阿紅，你什么時候買的？”

　　“前天！”

　　“這么快就送來了？你們真的不收費嗎？”

　　齊年回答：“不收。當(dāng)天的快遞我們當(dāng)天就去縣里給大家取回來?！?p>　　姑娘們齊聲說：“太好了！”

　　齊年說：“當(dāng)然好！必須好！你們以后就放心地在網(wǎng)上買東西吧?！?p>　　“嗯嗯?！惫媚飩冮_始嘰嘰喳喳地聊些齊年和陶進聽不懂的事情。

　　齊年和陶進轉(zhuǎn)身準備走，后面?zhèn)鱽硪宦暎骸皫浉?，你長得好帥！”

　　齊年和陶進同時轉(zhuǎn)頭。一個回答：“謝謝！”，另一個回答：“那是，天生的！”

　　陶進用他的胖胳膊撞了齊年一下：“阿年哥，人家夸我?guī)?，你接什么話？?p>　　“阿年哥？”一個姑娘問，“你是不是叫齊年？”

　　齊年轉(zhuǎn)過身回答：“是啊。你認識我？”

　　“不認識，不過我聽說過你。我們老師上課的時候經(jīng)常談起你呢?！?p>　　齊年奇怪：“什么老師？”

　　陶進插話說：“就是你們的高中老師啊。她和你是一個學(xué)校的?！?p>　　那姑娘說：“老師說你不僅學(xué)習(xí)好，而且吉他彈得特別好。今天才知道你還是一個大帥哥?！?p>　　齊年不好意思地說：“看來老師把最重要的一點忘了告訴你們了。哈哈哈?！?p>　　“嚴肅點兒，嚴肅點兒！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樣子，還在上班呢?！碧者M提醒齊年道。

　　“你已經(jīng)畢業(yè)了嗎？”齊年看那姑娘年紀還小，估計是高一、高二的學(xué)生。可是現(xiàn)在又不是放假的時候，怎么有空在修船作坊上班呢。

　　姑娘答：“快畢業(yè)了。反正也不上學(xué)了。高考考完了就出去打工?！?p>　　“哦。這樣啊。”

　　姑娘又說：“真羨慕你可以上大學(xué)。我考上大學(xué)應(yīng)該也沒有問題的，可是家里不讓讀了?！?p>　　齊年問：“為什么？”

　　“想讓我早些工作賺錢?！?p>　　原來這個姑娘和陶進、田雙雙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陶進是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考不上大學(xué)。

　　田雙雙倒是能考上大學(xué)，可因為家庭條件太好，父母不想讓她離開家。雙雙讀完了高中，家里就讓她回來等著就近嫁人。一言以蔽之，就是前程都安排妥了，只等法定婚齡的意思。

　　這個修船作坊的姑娘也能考上大學(xué)，但卻是不得不放棄學(xué)習(xí)機會，出去打工賺錢。

　　命運，有時候是喂人的，有時候是喂狗的。

　　這個沉重的話題很快就被別的姑娘沖淡了：“帥哥，我們一起合個影唄！”

　　陶進立馬來勁了，把手機往齊年手里一塞：“把我拍美點兒。”說著就鉆進了姑娘群里。

　　“哎呀，你跑來做啥？我們要跟帥哥合影?！惫媚飩兺铺者M。

　　陶進用手比了個八字放在下巴下面說：“我不就是帥哥么。”

　　齊年走過去說：“要么我們一起合影吧。阿紅姐，你把快遞舉起來。這是我們送的第一件快遞，合個影紀念一下?！?p>　　一群人在站修船作坊前合了個影。

　　這張記錄著青春歲月的照片后來被放大沖印出來，掛在了齊年的辦公室里。當(dāng)然，這是后話。

　　合完影，一個姑娘想要齊年的電話號碼，說是留個聯(lián)系方式紀念一下。結(jié)果引得大家都要。齊年只好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念給大家聽。之后還不忘關(guān)照一句：“你們要寄東西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哦。我們送貨收貨都做的?！?p>　　“不寄東西也可以打電話給你嗎？”一個姑娘頑皮地問。

　　“不行！不寄東西的話不能給他打電話！但可以給我打。哈哈哈。”陶進不失時機地刷存在感。

　　有些事想想容易，但做起來卻難于上青天。

　　有些事情剛好相反，想想很難，做起來卻是易于反掌。

　　齊年和陶進做的這件事，很不幸是屬于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