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憂就算受了傷，憑她的實力，也沒有傷到不能動彈的地步，無非是仙力受限罷了。
夏子月上前一步，搭了把手扶她起來，同時示意她的左邊手臂不要亂動。
洛千憂滿不在意她的話，因為她左邊的手臂目前根本沒有任何知覺，自然也沒有辦法動彈。
“先說你仙元的事情。”夏子月有意避開洛千憂和蘇罕天的矛盾，“你的仙元，應(yīng)該不是因為不想要了所以才給他的吧？原因呢？給我說說。”
“你的醫(yī)術(shù)，有長進?！甭迩n靠在床頭的軟墊上面，眼神多少有些空洞，可是聲音卻還是平靜的，“連這個都能被你看出來。”
“別貧。”一個白眼翻上去，夏子月刻意壓低的語氣里滿是怒火，“解釋解釋，為何拿自己的命去做‘無名英雄’？”
“狐貍被神界之人所傷，我不能看著他死?！甭迩n像小孩子一樣老老實實地回答。
對于夏子月，她向來沒有什么可隱瞞的。
“哦～”夏子月深吸口氣強行壓下想立刻掐死洛千憂的想法，“所以，就由你替他去死？你才多大？你說說你才多大年紀？”
她被氣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天耀，你怎么能這樣做？你說說你為什么非要這樣呢？你覺得你這樣很偉大？你知不知道你的性命到底有多重的分量？你的腦子壞掉了吧？為什么要做如此輕率的決定呢？你是瘋了？！”
“子月。”洛千憂輕嘆一聲，閉目搖了搖頭，打斷了夏子月一連串毫無意義的質(zhì)問，“我…你別再說了，事已至此，談是否輕率已經(jīng)毫無意義?！?p> “嗯？什么？”夏子月聽到洛千憂叫她，深吸口氣，抬手胡亂地抹了兩把臉上的淚水，“你說，我在聽?！?p> “我以為，你會是這天下最能理解我的人。”洛千憂輕輕呢喃著，“打個比方，倘若受傷生命垂危的，是上官辰，你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就此而亡嗎？”
——你辦不到的。
僅僅是一席話，夏子月就愣住了，心思急轉(zhuǎn)，腦海中閃過千百種回答的方式，最終還是沉默了一陣，實話實說：“不會。若是還有希望救他，我都不會放棄，哪怕付出的……是我的性命?！?p> 某種程度上，夏子月對于情的執(zhí)著，并不比洛千憂淺，這也是洛千憂會與她合得來的原因。
“世人都說我清高，你也認為我高傲?！甭迩n淡淡開口，說到這里的時候喘了口氣，“可是，子月你知道嗎？高傲這二字分量太重，只有尚未愛上一個人之時，才配得上這兩個字。當(dāng)人愛上一個人，在那個人的面前，就會變得毫無尊嚴可言，哪怕是將性命獻給他，也不會覺得自己偉大，反倒會卑微地感到一絲幸福，終于可以為他做些什么了?！?p> 洛千憂言罷，輕輕瞌上了眼睛。
對于她的話，夏子月沒有表示反對，而是在她的身邊坐下來：“天耀，你的話是很有道理?？墒?，你沒有為他著想過？倘若有一日，蘇罕天知道了這件事，你讓他怎么辦？”
夏子月這番話說罷，洛千憂眼底的情緒更是黯淡了幾分：“如今的他，知道與不知道，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我的死活，他也不會在意了?！倍遥乙膊恍枰脑谝?。
洛千憂從來都不是會向別人搖尾乞憐之人，也不會覺得別人那里欠自己。在她的心中，仙元贈給蘇罕天是她自愿的，和后者毫無干系。
夏子月的眉頭擰成一團，抬起頭看洛千憂的時候都帶著幾分疼惜。
她本來還在想要怎么開口問清楚這件事，沒想到后者竟然自己主動開口說了出來。
她沒有打斷洛千憂，安安靜靜坐著不動，等待著她的下文。
“我與他，此生緣分算是盡了?！甭迩n語氣里一派輕描淡寫，“白天你也見到了，那名女子確實很不錯，比我知趣得多，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能夠陪他到永久，從這一點看來，祝福他們也未嘗不可。從前是我自私了，明明知道自己所剩時光不過百年，還非要纏著他、霸占著他?！?p> 洛千憂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冷靜下來了。之前失了風(fēng)度，完全是因為事發(fā)突然帶來的沖擊太大，讓她反應(yīng)不過來。
“憂兒，你又開始胡言亂語了，你看你這喪氣的語氣，和五年前簡直一模一樣！”夏子月這次明顯有些慌神，眼里再次濕潤，故意放大了聲音，“你們以后還要幸福地在一起廝守，干嘛要講這種話？不吉利！”
“我也期望，我能夠有以后?！甭迩n嘆了口氣，嗤道，“他是要得道成神之人，百十載歲月，對他來說，不過是一轉(zhuǎn)念的功夫，不值得留戀。和他相比，我還哪里有以后呢？”
“憂兒！”夏子月厲聲喝止。
“子月，別人不清楚我是什么情況，你還不知道嗎？”洛千憂并沒有被她喝住，反倒是安撫性地勾了勾唇角，竟然罕見地露出一抹笑容。
這抹笑容甚是明艷：“我的身份和血脈，造就了我總歸會年少夭折的事實，仙力的潰散，天盤的反噬，這些，沒有救的，就算你是白仙醫(yī)也不行?！?p> 洛千憂的語氣不急也不躁，好像那個命不久矣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極少這樣吐露心聲，這一點夏子月知道，如今能夠跟她說這些，可見洛千憂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夏子月的眼淚再次掉了下來，狠狠咬住牙齒，連聲音都在顫抖：“算你狠！洛千憂，我從來都不曉得一個人可以對自己殘忍至此，你…你變成如今這副樣子，竟然根本就沒有想過讓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夜里很安靜，夏子月的聲音，在空曠的夜里顯得尤為真切。
柔和的夜明珠映著她的臉，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洛千憂沒有言語，昏昏欲睡。
“呵…你還真是看得開……”
“這件事情，不要被更多的人知曉?！甭迩n此刻坐在這里，一陣強過一陣的暈眩感讓她渾身提不起力氣，簡簡單單囑咐了一句，便打算繼續(xù)睡。
“不行！”夏子月再次粗暴地抹去了眼角的淚水，騰地一下站起身，“我這就去找蘇罕天問清楚！”
在她的印象當(dāng)中，蘇罕天是只純情的狐貍，并不是那種在感情上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人，她不相信他會背叛洛千憂而另尋新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