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山寺隱云靄,纏離送客別。皈依意凄愁更迭,殘月灑宮闕。淡暈昏皓眸,煙波空搖曳。心欲清靜空欲留,顫情遺半闕。
蓋聞江東崇嶺數(shù)矣,自有“海天佛國”之素華,崔嵬置滔滔陵江之畔,儼然于寂寂眾廟之幽,更旖旎之雅,天地之悠。沐朝曦之蒼茫,勘暮暉之殘愁,契昏霞之漫漫,稠寒雨之瀟瀟,亦有詩云:“萬里濤聲繞翠微,干宵青啼白云飛。”與日月共輝,與天地同荒。
話說普陀山層巒疊嶂,開清濁而巍立,混云靄之深稀,山衿自有芝松而綴,山澗涓淌清麗之泉。四面皆環(huán)渤海,乃蔚海之遐邇,昏暈之煥然。置南天門之孤懸于滄海而漫卷漫舒,潺湲碧色,村青雯之澹泊,嵌海天之同色。眺白華之對峙,遙看漫爛山色,蔥蔥蘢蘢,峻嶺似胭脂顫灑而緋然,山麓如桃紅淺墜而縹緲,嶂崿似薔緗漫浴而闌殘,峰巒如絳茵纏綿而深艷。有詞賦為證。賦曰:
稠云隱巒。山廟重,菱芳柳陌枝殘。恙搖繁桃,慣看悲戚浮華。雋悵依依總相逢,桃紅漫漫纏綿斷。悲望秋。孤貯闌雨,瀟瀟雨沾。玄瓣紛紛似雨,月寺秋水淡,紺秋畫屏。山暮蕭瑟,燈燭瑤紅離索。笑談往事相思不散。幽秋賦,孤自憑闌干,噙淚繁歡。
佇南天門之石堤,不睨燈紅酒綠之喧囂,置碧水連天之波,親睹“桃花山”之艷粉遍灑秋色,水洞迢迢,漫垂桃瓣盈墜于秋澗之棲,欲遠(yuǎn)眺之,明明朗朗一斷桃瓣浮于碧海之煙波,綿靄纏于重山之嶺,繡于眾山之巔,繞雯華之空愁,不纏綿、未罷休。
置蕭蕭“短姑道頭“之徑,忽見三行人步覆洶洶于“桃花山”匆匆疾步而迎,驚得萬丈塵寰,舊灘黃沙紛紛揚(yáng)揚(yáng)漫浮,虛掩得三人倏然而渡。須臾,三人盈盈一躍,齊身臥入扁舟,四方張望。剎那,一枝暗箭出翎,疾幽于枝梢斜射船桅,船檣緊街翎箭而搖搖晃晃,驚起棲于蘆灘之小鷺,匆影疾疾而掠。三兄弟不得由心一驚,暗暗服之掩柏濁之俠,不禁心生緊張,愈發(fā)心掀瀾之。三兄自幼隱于桃花山寺,未曾遇之武林暗客,使不禁手足無措。
于暮令下,三客之一人微微弱弱強(qiáng)道:“使暗箭者遂然現(xiàn)身!“待兄尚未語末,又駛來兩枝鴻箭,似拭蕭風(fēng)之聲,忽地欲然徑下!兩箭相錯,徒然而下,速速即之。一俠躍之,泯然盈之雙掌擒箭,似信手拈來,悉心一笑,安然還舟。三人于樓襟抽出暗刀,頃刻,翎刀飛躍枝間。旋即使刀割閹粗繩掩出,即速抽槳離之,掩于靄霧蒼茫之隙,安然載霧囈之朦。正所謂:
欃箭出弦射,船檣自沉麝。
秋江半蕭瑟,隱暮靄云澈。
三人方才瀉氣,心中不甚滋味。江波邈然自東而奔,氤氳無數(shù)洶濤。這廝們自桃花寺而來,年方十五六矣。自幼習(xí)武,已練武十年數(shù)矣。
濃眉大眼,頭裹巾幢,倒有明眸皓齒為襯,耳鬢廝磨,獨有勢氣。名乃晉宸姓亦趙,法號趙海晉。
臥于扁舟之廝,肥頭炯眸,臉紅耳赤,黛紗蒙半臉,箬笠掩青鬢,乃姓鄭名軒,法號為鄭悟軒。
獨掛于鬢之耳,皓眸伶齒,垂眉輕佻,為吳坤皓之。法號吳覺皓。
三人載一葉扁舟而渡。漫掩于暮靄而輕漾于煙波,浩浩湯湯恍然駛遠(yuǎn)。海晉禁嘆:“吾輩今逃一劫矣,險噫!’’悟軒復(fù)稱:“往前隱寺,看桃花落幽,今日出廟,遭江湖暗客!昔年復(fù)持探寺之心,出寺探曦,今日不比往事,也不榷昔日!”二人接連息嘆,只留得覺皓望漫滯潺湲,滿面彤光曰:“望二兄重擻,不得喪氣,此行侍危矣卻不必持。師云:‘外界長庭,乃芳菲一世;修傳桃寺,煉丹青三生?!岬群伪?fù)?dān)懼不如共抵繁容,同迎希冀。況而得且?guī)熤鹧?,速解囊之!”三人同胯邊掏出一囊,解錦而開,墨紙新痕,整而折之。三人疑疑而開,豁然幾字呈于新錦之上,蒼勁而書:
山寺隱云靄,纏離送客別。
心欲空靜清欲留,皈依意凄愁更迭。
三人看后脈脈不語,細(xì)細(xì)思量間,瑟風(fēng)蕭條而襲,漫漫長波而渡。頃瞬,煙沈云散,又一剪翎刀匆匆而剎,三人恍然而側(cè),暗刀拭過,掩于滄海,暗暗眺去,那隱于樹者腳徒掛海波,另腳已登上扁舟!
三兄即刻抽出暗刀亂擲,欲亂而弒之。誰料那廝身手矯健,只見朦朧一黑影匆匆隱躲,頃刻便抵之。那廝與三人皆無暗器,只得徒斗。只見那廝雙腿微躬,亂拳而擲,似無影無形,深得幽拳而傳,無而望之其招,似亂拳而極有章法,慵而鏗鏘,乃是那鼎鼎之庭長拳,舞而不炫,立而不破,柔中有剛,鍥中有逢,似醉而亂破,實章而無亂,喋而無休。三人自幼苦練桃花樁、桃拳為主,未曾習(xí)庭長之拳,只聽聞而矣,今初見庭長拳法,分外無措。
須臾,一拳襲之而過,三人即閃,重拳狂落于桅桿之上,檣而裂之,應(yīng)聲浮于海波。海晉、悟軒二人不由驚之,嚇之蒼白滿面,倒于扁舟,縮于船檳之,覺皓心中暗語:“師曾云,庭長只得一世,桃拳卻值三生?!皇馈堑玫侄ǘ`矣!”覺皓俯身而側(cè),二腿似二龍爭珠,絆廝而之,盈盈一躍,雙腳爭踏,雙掌亂拳,快而不破,似八面玲瓏,亦如桃之盛謝,符萬物之輪,瓊百象之本,更與誰而淪?
誰知那廝撥腿而掃,又從間而破,尤拔桃之莖,棄花之蕊,花自萎,那廝于原拳更作幾甚,覺皓無力而從,只得奄趴于舟之,蒙面那廝邪魅而笑蒙紗隨之而顫于風(fēng)撩,只見得一排皓齒,隨之即而與海晉、悟軒相恒,兩人自知非抗,即躍于浮海之墻,抽槳而劃之,那廝輕搖,隨即漾于水波,一瞬即逐于二人。眸看廝即困二人之時,二人縱而輕躍,還自扁舟,那廝似風(fēng)推而盈,也隨歸舟,那廝與三人長廝而久,但見那:
亂拳空靄纏顫喬,滿岸淅雨綿斷秋,黛紗??找贩罕庵?,瀟瀟,袂分云沈顏幽幽。煙雨銷愁滿廂愁,瑟瑟,長庭問風(fēng)朔無語,沉帆戀雨繁柔稠,天問長嘯,九曲回腸休。
亂廝幾百回矣,三人抵攻那廝,飛拳震之,那廝無掩,只得使庭長禁功之,左右拳而恒天,似呼風(fēng)喚雨,三兄同仇敵愾而之,卻皆抵不過此拳,自三方珊珊而落,似枯瓣之殘艷,敗于舟之,那廝使三者五花大綁,自駛于東海之,于海天一色兀然游之,偶有甚鷗綴于碧空,殤而自翔之,但見詞曰:
一張機(jī),滔滔陵江煙靄凄。碧空殘霞漫迷離,偶契珊鷗,闕暈似愁,扁舟兩相寄。
兩張機(jī),蕭蕭滿斷秋腸戚。家箋噙淚賦遐暨,遙睨山樓,紅煙纏鍪,凄心紛絮依。
三張機(jī),瑟瑟滿庭紛墜濗。纏山秋花?無悉,羈懷春意,憤念秋月,凈灑愁殘浥。
四張機(jī),濁舟無涯潭水肆。羌笛幽調(diào)楊柳依,三俠陪酣,離離月暈,漫怠船泛漪。
五張機(jī),桃花寺下黛霜滴。悠然還夢酒自醒。腸斷情宜。悵然惆思,回首燈燭低。
六張機(jī),昨夜胭花錦階積。枉費哀弦愁孤吟,一曲離思,一斷悠旅,安然怨輕展。
七張機(jī),獨獨桃蕊自相留。可憐秋水曲透施,闌珊春思,獨自相留,漫爛桃簇綴淺枝。
八張機(jī)。湘湘漓秋空閑意。一番滋味眼迷離,扁舟潛岸,秋風(fēng)換漣,仍俏葉徜枝。
九張機(jī),紅塵醉世三兄倚。多情自古紛別離,散而青絲,泛而繁暈,別離未別義。
四人昏昏欲下,覺皓心中暗念:“桃拳怎抵不過庭長?師言安能欺之而茍耶?”頃遠(yuǎn),四遭昏沉,隱隱于靄。孤舟自迭。
湘水迢迢奈回,清秋無際蕭索催。倚天軷鞁,綠林顆嘯,山崿巋巍。日暮闕掩,黃沙亂墜,流年似水。惟萬種靄煙,脈燈臼炊,揾舊愁,孤遙鄈。
曳瑟寒漪傾頹,幽徘徊,秋風(fēng)料峭。腰間寒劍,儼?出鞘,瀟然稠淚。休罷羈旅,豁然縈系,林坰緒恛。頃試問浩波,茫蒼暮薄,又殘慟悲。
扁舟漸行漸遠(yuǎn),順陵而下,沼沼淤淤處,那廝乍醒,已近普陀嶺之,三人方醒,滿懷不屑。于初曉令下,那岸作作玉簫奏笙,驚皺千層秋漪,蘆葦暗之浮動,寒風(fēng)煞起而奏,笙歌泛傳,四人異之,三兄不知此為何方天涯,卻動彈不得,方寸消亂,只得舊嚷,那廝不為所動,只靜聞笙之,模糊聞吟:
迭更愁凄意依皈,留欲清靜空欲心。
別客送離纏,靄云隱寺山。
三人嬉之,未聞笙歌,枉得笙者之意。噫!倒是那廝清聞,而不知隱之。后人惜云:
昏,隱隱笙意動情深,怎奈嚷,寒漪穹紛紛。
扁舟隱隱暗渡,遙眺闌燈萬盞透普濟(jì)禪寺,幽州長眠,方寸凌離,濟(jì)者聚圍于長畔,天畔初悉曉意,昆山階重,共聚同堤,但見那:
紛花紛絮落幽幽,泊舟愁渡迭寒渡,朝欲散兮暮欲散,月倚畫闌復(fù)倚闌。俳花山隱深庭侗,徘花山隱深庭關(guān)。
作山重隱深庭徊,深庭關(guān)外遙徘山。卿揾癡腸恨,未了一蓑生,方醒才知夢,乍醉凌離瞬。懷夢相隨遠(yuǎn),偶念遙郭村。
禪寺沉燭昏,瑤臺淚闌深,秋瑟滿堤珊,復(fù)候曾熟培。深林樓月滿,人道焚心殘。
覺皓乍驚,滿岸紛光韶映蒲船,低謂:“汝等何人?”
那廝不屑一顧,翻身而屹,泯然曰:“點臆予稱須對一短聯(lián)對一長聯(lián),何如?”
覺皓儼道:“乍始焉。“那廝言:“解儒坤。”
悟軒急言:“知鴻乾。”那廝輕搖巾幢。
覺皓謂:“識道土!“那廝低嘆稱:“再道個長聯(lián)否?”眾人愉夷透瞳。
廝對了何長聯(lián):花蓉蕭蕾,桃花寺首徒遠(yuǎn)山北偷渡?!闭f罷,蔑笑,三兄方知那廝所之意,切道:“且稱汝‘蒙舌俠’罷。綽個黛紗,作賊心夷,甚么威風(fēng)?“
覺皓憤之鑄濤而言:“魑魅魍魎,長庭院稚僧蒙紗遮暗丑!”
那廝大怒,顛而舟之。甚有大瀾泛舟,扁舟不禁隨渤而翻。一瞬渤間,一葉輕舟而翻,四人水下暗廝,秋海與長天同色,不覺失了那四人之栗影。好不久,四廝爬上漂舟,只得休罷。
那廝謂:“汝等否臆予名。小生造次,小生造次。”三兄惱怒,只得私語。
覺皓道:“‘花蓉蕭蕾’,乃四草木,意象近之,復(fù)復(fù)重重,重重復(fù)復(fù)定斟那董字罷了?!倍朔Q是。
悟軒稱:“怕是遠(yuǎn)山不好直臆之,遠(yuǎn)山須跋涉,若與‘儒’相對,怕是‘道’字?”海晉復(fù)稱:“與‘坤’所對恒,罷是‘乾’了!”三人道:“董派道乾,黛紗遮面??褪菓稚趺?”
那廝頗驚,曉事已曝于眾之,只得皺眉而訴:“吾法名為道瀾,曾與桃花寺空桑祖師甚合交集?!比植挥X一驚,回溯三年往事,不禁緬懷而粟,韶華究逝,不禁深怨江湖淪落,世代冷暖。
永嘉年初,懷帝治國,無皇權(quán)之野勃,無博才之雄略,無擻神之繁冀,遂宮權(quán)益暗斗明爭頗多。國態(tài)遷腐,朽然動亂,四下昏沉,周遭急迫,喪亂遍野,雍州以朔,遷民乏困,變賣兒女,離索牽流,如風(fēng)吹草動,一片病怏。強(qiáng)賊起義,八方禍淫。雄民漂浮河,蒼身蔽連天。正所謂:
幻朝正迭慨萬千,萬代豪宗無力挽。
吏治淫敗連暗斗,一番庸建抑英雄!
道瀾親即喪于亂征賊伐,糊憶兩賊侵戶弒其父母,道瀾與兄共藏櫥后,免遭一難,自是痛切恨匪賊,斬群賊而立,邑人稱“鐵膽漢”。
如此一來,眾賊恨其故,戚戚暗起義,匯支強(qiáng)賊,備伐江東村寨。道瀾之兄,道乾其安遣于賊伍,聽聞起義,偷遣信吏鼎信皈道瀾聽聞,知大事臨近,領(lǐng)邑人結(jié)邦、移居普陀山嶺不聞風(fēng)生。其稟報民生賊起以懷帝,懷帝漠不關(guān)己。后自渡渤海,紛游挑花山,與空桑祖師結(jié)緣,共論賊事。三兄方才十二三矣,晨日練武,滿懷雄志,礪身從行。后道瀾擴(kuò)門下弟,獨創(chuàng)一派門風(fēng)曰”庭長派”,煢煢孤己,立這番天地。自是黛紗蒙面,隱居江湖,懼惹事纏身,沉心修身,意壓眾賊,少見其蹤。
賊未懈其蹤,見綠林、江湖不見其影,便大肆喧囂。覺庭長幫已滅,便欽享花天酒地,無憂患于心,不知“道乾”密潛于依稀門派,不覺長久,無人方知其身世,只覽浩大其賊,不知人心渙散,仍侵入眾村,貪天享地,如天上人間,好不快活!
覺皓欣謂:“三年不見瀾兄!大生造次,大生造次,尊今接濟(jì)有何要事?賊情是可相助!”道瀾笑稱:“今濟(jì)三人,是有一商事相求,自是離去桃花寺,長庭邦派戮盡賊之伍,耗三年余,斬起義之首,遂弒各路賊邦。今霧靄茫茫,道乾傳信謂今日浩賊將于渤海接濟(jì),共抵官府之擒,殊不知賊已除之。幽林埋兵三千,昨本渡舟請三俠領(lǐng)兵抑賊,卻遇三俠偷舟!見是汝等三人,熟而戲之,諸俠武氣漸長!還請三兄助一功之!”三兄應(yīng)之。倏俄,一陣黃沙塵襄紛揚(yáng)卷舒,四人知敵賊即近,遂泊舟滴于幽林,待賊歸來,結(jié)思怨之仇葛,報凄然之離愁,如契三年往日己,便隨君別厭癡恨。慣看云卷云舒花盛花零,慣聽風(fēng)纏風(fēng)綿汐起汐落。愿塵事隨朔而泊流,冀江湖隨紅塵而淵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