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除惡務(wù)盡(加更)
打開朱紅小匣,里面有一方小巧精致的玉璽。
方圓四寸,上鐫五龍交紐,傍缺一角,以黃金鑲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壽永昌?!?p> “傳國玉璽?!”
眾臣大驚失色,這方玉璽是從梁府帶回來的?那么宮中的玉璽呢,又在哪里。
張讓小碎步走上來,手中捧著個一模一樣的朱紅匣子,啟視之,竟然也是一方玉璽。
兩印并列,居然毫無二致,無論是顏色還是字跡,甚至補鑲上的金角,都看不出絲毫的區(qū)別。
看著眾臣呆滯的目光,劉志緩緩開口。
“此璽之玉,是昔日卞和于荊山之下,見鳳凰棲于石上,載而進之楚文王,乃天下至寶,獨一無二。”
說罷將其中一方玉璽托在掌中,迎著窗外射進來的一縷陽光,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華。
又托起另一方玉璽置于日光中,卻毫無動靜。
“假的就是假的,永遠也真不了,就如逆賊梁冀,倒行逆施,視庶民如糞土,其罪狀終將大白于天下?!?p> 偽造玉璽,意欲何為?
是個人都明白,這是要代行天子權(quán)力,謀權(quán)篡位之舉,按律夷三族。
在眾人震驚的眼光中,劉志忽然一拍桌案,正義凜然地朗聲道。
“當(dāng)日王莽篡逆,孝元皇太后持此璽擊奸賊,崩其一角,今朕欲誅殺……”
話還未說完,猛聽得皇太后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呼喚。
“陛下,梁冀罪有應(yīng)得,然梁家數(shù)代為國盡忠,先父一生兢兢業(yè)業(yè),至死方休,還望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網(wǎng)開一面?!?p> 說著站起來,分開珠簾,走到大殿正中,便欲矮身下拜,“梁冀之罪,皆因我失察之過,請陛下降罪?!?p> 劉志心內(nèi)長嘆一聲,按禮數(shù)太后與他是母子之份,怎么能受她跪拜,只得急忙離座將她攙扶起來。
“太后賢德圣明,何罪之有?”
到了此時,礙于孝道,他已經(jīng)無法再強行宣布誅殺梁冀的命令。
何況方才她特別強調(diào)“往日情分”,便是提醒劉志,別忘了梁冀的擁立之功。
無可奈何之下,只得以目示意袁盱、尹勛等人,沉聲問道。
“眾臣以為該如何處置?”
“陛下,梁冀雖背主妄為,還請看在其父忠心為國的份上,饒其一命?!?p>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第一個跳出來為梁冀求情的,居然是司徒袁湯。
此人雖沒有明確表示效忠于他,但一直以來都對梁冀的種種行為持反對態(tài)度。
萬萬料不到,卻于此時出來壞事,他乃三公之一,威望甚高,立刻便有人開始跟風(fēng)附議。
緊接著,效忠劉志的大臣們也開始要求嚴(yán)懲,雙方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劉志深深吸了口氣,黑著一張臉環(huán)視一圈,往日梁冀的鐵桿擁躉,諸如趙太尉,胡司空等人,反而噤若寒蟬,一聲不吭。
他忽然間明白了,那些力保梁冀的臣子,都是梁太后的人。
表面上梁太后已經(jīng)被梁冀逼到窮途末路,似乎權(quán)柄盡失,可他終究還是小看了這個女人。
垂簾聽政數(shù)載,她早已暗中積蓄了龐大的力量,要想在瞬間動搖,以他目前的能力,還無法辦到。
目中厲光一閃,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今日若不能除惡務(wù)盡,日后梁冀要是東山再起,以他那睚眥必報的性子,自己焉有命在。
只不過,他也沒必要與梁太后硬抗,抄了他的家,滅了他的僚屬,收繳了他的所有錢財和兵權(quán)……
失去一切的梁冀,不過是拔了牙齒的老虎,還不是任他施為?想要他死,多的是辦法和手段。
心中主意已定,劉志哈哈一笑,“既然太后為他求情,這樣吧,削去梁冀大將軍之位,改封為比景都鄉(xiāng)侯,如何?”
此言一出梁太后心中大定,保住了梁冀,也就相當(dāng)于保住了梁家。
哪怕現(xiàn)在一時受損,只要她這個皇太后還在,梁女瑩這個皇后不倒,梁家隨時都有可能東山再起。
“多謝陛下法外施恩,梁氏感恩戴德,必鞠躬盡瘁,以報隆恩?!?p> 袁盱等人盡管氣得咬牙切齒,可他們也明白劉志此刻的壓力,只得忍下了這口氣,不想讓他更加為難。
“然梁冀死罪可恕,其貪污所得家產(chǎn)一律查抄,其從屬有為惡者嚴(yán)懲不貸。”
梁太后默然,梁冀確實罪大惡極,無可辯駁,能保他性命,就已經(jīng)不錯了,其余的她也無能為力。
……
與此同時,司隸校尉的兵馬已經(jīng)將西園團團圍住,“奉陛下旨意,查抄罪臣梁冀府第。”
梁府內(nèi)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梁冀被擒,孫壽去了城外,梁胤也不在府中。
那些附冀于他的,多數(shù)都是貪圖富貴,此時樹倒猢猻散,誰還會為了一個倒臺的大將軍拼命不成。
一時間雞飛狗跳,鬼哭狼嚎,滿院子都是亂哄哄六神無主的仆從和衛(wèi)士……
城外山莊,孫壽趁著梁冀上朝,又與秦宮鬼混,兩人正在濃情蜜意之時,卻被人從被窩里拎了出來。
不等她呵斥責(zé)問,那些黑衣人便如狼似虎地堵住了她的嘴,身上只裹著片床單的孫壽,被人以最狼狽羞辱的姿態(tài),拉回了京都。
緊接著,在酒肆左擁右抱,飲酒作樂的梁胤,也遭到出其不意的襲擊,因為反抗激烈,被人“不小心”一刀砍死,身首異處。
帶著執(zhí)金吾聚集在宮門口的梁戟,被徐璜單獨騙了進去,就地正法。
……
隨著一個又一個梁冀黨羽或格殺或擒拿,羈押在大殿上的梁冀,終于認(rèn)清了現(xiàn)實,放棄了掙扎,面如死灰。
“臣有罪,自請免去太尉之職?!?p> 趙戒神色頹唐,知趣地主動辭職,他一開頭,胡廣也立刻跟上,他們自知之前助紂為虐,不可能能善終了。
還不如自請去職,至少還能留下一分體面。
在他們之后,又有二十多名官員,想效仿二人自動免職,卻遭到了一些正直臣子的猛烈抨擊。
“若如此輕易地赦免他們的罪過,那以后為惡的成本也太低了,讓人心生不服?!?p> “當(dāng)初既然追隨梁賊為非作歹,就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p> ……
這世界,你風(fēng)光時有人錦上添花,一旦落魄,誰都會趁機痛打落水狗。
一番清算下來,當(dāng)堂就有二十幾名大臣下獄,其余涉及到的中低級官員由御史大夫與尚書令共同審查。
眼看著事情已經(jīng)告一段落,劉志大筆一揮。
“將梁賊先羈押在其祖宅中,待審理過后,遷往封地,終身不得入京?!?p> 這已經(jīng)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結(jié)局,梁太后嘆息一聲,轉(zhuǎn)身離去,蕭瑟的背影瞬間仿佛老了十歲。
半日時間,朝堂上就空了一半,剩下的人全部都投入到了這驚天大案之中。
清查家產(chǎn),審理罪徒……忙得焦頭爛額。
忙了一天,直到黃昏時分,劉志才回北宮,忍辱負(fù)重那么久,終于將梁冀繩之以法,可他卻半點兒高興不起來。
因為現(xiàn)在,他必須要面對另一個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