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收到老郭的微信,立即聯(lián)系城東幼兒園,問到馮太林妻子徐金芬的身份證號碼,登錄內(nèi)網(wǎng)查詢。
不查不知道,一查就查出了問題,趕緊向所領(lǐng)導(dǎo)匯報。
“黎教,你看看,只有一點點像,根本不是同一個人,現(xiàn)在可以確定這個女的冒用了徐金芬的身份。而且通過查詢發(fā)現(xiàn),馮太林一直未婚!”
“原來是假夫妻?!?p> “被禁毒中隊盯上了,很可能不只是假夫妻這么簡單?!?p> “有道理。”
黎杜旺越想越激動,順手拿起對講機(jī):“兵貴神速,先把人帶回來再說?!?p> 老徐笑道:“是?!?p> 黎杜旺走到治安隊辦公室門口,又回頭道:“老徐,趕緊給老郭打個電話,我們大概十分鐘左右到鴻盛電力。讓他把握好時間,跟那個什么王總一起去廠里,讓那個王總做做工作,防止廠里的工人阻擾?!?p> “明白,我這就給他打。”
……
鴻盛電力設(shè)備有限公司是專門生產(chǎn)高低壓配電柜的企業(yè),馮太林雖然只是個小組長,但能看懂工程師設(shè)計的各種電路圖。
他正忙著按圖紙接線,今年剛收的徒弟小古指指他身后:“師傅,師娘回來了?!?p> 回頭一看,老婆果然扶著電動車站在車間門口,跟食堂的錢大姐說話。
剛從幼兒園接回來的兒子,正坐在電動車后座上吃烤腸。小家伙就知道吃,每天給他買牛奶和零食就要花十幾二十塊錢。
馮太林卻很高興,禁不住喊道:“偉偉,今天老師教什么了?”
小家伙剛轉(zhuǎn)過身,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輛警車開到車間門口,下來了三個警察和兩個女輔警。
老婆嚇壞了,正準(zhǔn)備推車去宿舍,就被兩個女輔警攥住了胳膊。
高個子警察扶著電動車問:“徐金芬,想去哪兒?”
馮太林顧不上再接線,扔下工具正準(zhǔn)備去解釋,一只大手抓住他肩膀,緊接著,右臂也被人給死死地攥住了。
“馮太林是吧,我們是城東派出所,跟我們走一趟,我們要找你了解點情況?!?p> “警察同志,你們找我了解什么情況,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別裝糊涂了,給我老實點!”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不能在這兒說嗎?”
“少廢話,走!”
王總實在無法理解城東派出所為何抓這兩口子,可事到如今只能勸道:“太林,別著急,他們就是找你了解點情況,跟他們一起去,說清楚就行了?!?p> “王總,我真是冤枉的?!?p> “我知道,偉偉交給我,我?guī)湍銕??!?p> 車間里那么多工具,甚至有非常鋒利的壁紙刀。
黎杜旺不想夜長夢多,示意聶廣俊等人先把馮太林帶走,親眼看著馮太林被押上停在車間東門的警車,然后走到西門邊。
“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家住什么地方,為什么要冒用徐金芬的身份?”
“徐金芬”像是沒聽見似的,扭頭看著剛被王總抱起的兒子,心如刀絞,淚水滾滾而流。
“問你話呢,別裝聾作啞,趕緊回答問題!”
“……”
“徐金芬”依然一聲不吭。
黎杜旺意識到可能是孩子在這兒,立馬回頭道:“王總,麻煩你把孩子帶遠(yuǎn)點?!?p> “哦……”
王總緩過神,一手抱著小家伙,一手捂著孩子的雙眼,跑向車間中間的小門。
“徐金芬”突然嚎啕大哭,像瘋了般拼命掙扎。
輔警小姚的力氣沒她大,竟被她給甩開了。老徐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徐金芬”的胳膊,掏出手銬先銬上。
裝聾作啞,拒不配合,肯定有問題!
黎杜旺當(dāng)即命令小姚搜“徐金芬”的身,然后叫來一個主管,問“徐金芬”一家的宿舍在哪兒,帶著“徐金芬”去宿舍檢查。
……
下班高峰期,汽車開不快。
韓昕點點中控大屏,翻到老徐的手機(jī)號撥打過去。
“王哥,我刑警大隊韓昕啊,中午托你……”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老徐在電話那頭道:“韓隊,你就算不給我打電話,我等會兒也要給你打電話?!?p> “什么情況?”
“說起來巧了,今天治安隊清查轄區(qū)內(nèi)的外來人口,你讓我?guī)椭私獾哪莾蓚€人正好被清查到了,剛被帶到所里,治安隊正在盤問,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p> “還真巧?!?p> “是啊,我正準(zhǔn)備下樓去幫你問的,結(jié)果聶隊把人帶回來了?!?p> “行,我等會兒過去找聶隊。”
不讓來非要來的藍(lán)豆豆,嘟囔道:“什么這么巧,明明是截我們的胡!”
韓昕回頭看了看她,什么都沒說。
范子瑜坐在后排,輕拍著大腿問:“老韓,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不故意的?”
“故意露出破綻,讓他們截這個胡,讓他們做法海?!?p> “你想多了,真要是屬于第二種情況,我抓跟他們抓有區(qū)別嗎?”
“這倒是。”
藍(lán)豆豆急了,回頭問:“你們兩個到底打什么啞謎??!”
范子瑜拿起手機(jī)搜了搜,舉到她面前:“如果那個女的是毒販,受到法律懲處那是罪有應(yīng)得。如果只是‘三非人員’,我們雖然一樣要秉公執(zhí)法,但最終的處理結(jié)果,可能會比較鬧心?!?p> 藍(lán)豆豆看著手機(jī)上的法律條文,猛然反應(yīng)過來:“必須遣送,妻離子散……”
“誰讓我們吃這碗飯呢?!?p> 范子瑜長嘆口氣,又拍拍大腿:“如果是個毒販就好了,真希望她是個毒販?!?p> 藍(lán)豆豆終于明白韓昕為何說要做“法海”,問:“小韓,如果她不是毒販,她可以跟馮太林結(jié)婚嗎?”
“可以,但必須拿出有效護(hù)照、有效簽證和單身證明,而這些對她來說是很難申請到的。并且她現(xiàn)在已涉嫌非法入境、非法居住了,好像就算有護(hù)照三年內(nèi)也不會給簽證。”
“可她跟馮太林已經(jīng)有孩子了!”
“有孩子一樣要被遣送回去。”
“她真要是沒販毒,只是偷渡來跟馮太林過日子的,就這么被拆散,那也太可憐了,為什么就不能通融通融?!?p> 韓昕心里一樣很不是滋味兒,沉默好一會兒才說道:“藍(lán)指,你去南云的幾個口岸看看,就知道有多少人想來我們中國。去邊防的遣送站看看,就知道一年要遣送多少。”
藍(lán)豆豆問:“緬甸的人都想來中國?”
“不只是緬甸?!?p> 韓昕輕踩剎車,看著正在過馬路的行人:“貧窮、戰(zhàn)亂、毒品、腐敗……生活在那里的人一眼能看到未來,卻根本看不到希望,當(dāng)然想來我們中國。只有在那些地方生活過的人,才知道我們中國有多好?!?p> 范子瑜感慨道:“看來我們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知道別人的感覺,反正我見到那些人之后感觸特別大,真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來之不易。”
“政策當(dāng)然沒錯,是不能亂放人進(jìn)來,可具體到一個人身上……如果她沒販毒,好好的一個家就這么散了,孩子就沒媽媽,媽媽就很可能永遠(yuǎn)看不到孩子了!”
女人是感性的,何況藍(lán)豆豆還是一個有孩子的女人。
韓昕能理解她此時此刻的感受,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就這么一路沉默到城東派出所。
案子現(xiàn)在雖然是城東派出所的,不等于不能了解情況,畢竟只要有可能涉及毒品的案子,禁毒中隊理論上都有權(quán)過問。
韓昕跟值班輔警打個招呼,帶著二人直奔監(jiān)控室。
監(jiān)控里,黎杜旺親自上陣,正和一個辦案民警一起盤問馮太林的“妻子”,治安中隊長聶廣俊正同另一個辦案民警在盤問馮太林。
韓昕正準(zhǔn)備請小姚放點聲音,金所長聞訊而至。
“藍(lán)指,韓隊,你們這是……”
“金所好,我們是來看看的?!?p> “看吧,小姚,趕緊給藍(lán)指韓隊他們?nèi)サ裹c水?!?p> 搭檔干的很漂亮,金所很高興。
藍(lán)豆豆卻高興不起來,急切地問:“金所,女的開口了嗎?”
“快了?!?p> “馮太林呢?”
金所剛在下面聽了一會兒,對情況比較了解,坐下笑道:“他承認(rèn)他老婆冒用他人身份,說什么他老婆是陽貴省人,可又說不出準(zhǔn)確的家庭地址和身份證號碼?!?p> “金所,你們有沒有搜他們住的地方?”韓昕覺得應(yīng)該先確認(rèn)下涉不涉毒。
“搜過,黎教親自搜的,連他們的車都搜了。”
“有沒有搜出什么?”
“雖然沒搜出什么,但通過檢查他們的手機(jī)發(fā)現(xiàn),他們頻頻與南云邊境地區(qū)聯(lián)系,而且有資金往來?!?p> “是只有往,還是有往有來?”
“這個我沒注意看,我們的辦案民警小劉正在檢查他們的手機(jī)?!?p> “他們的孩子多大。”
“好像五歲?!?p> “已經(jīng)五歲了……”
韓昕暗嘆口氣,沒有再問。
藍(lán)豆豆很著急,回頭問:“小韓,你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p> 韓昕想了想,站起身:“發(fā)現(xiàn)沒我們的事了,藍(lán)指,子瑜,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金所以為他生氣了,伸手抓住他胳膊:“小韓,別急著走??!怎么就沒你們的事了,趕緊給你們張大和劉隊打電話,我們可以聯(lián)合偵辦?!?p> “金所,偵辦什么?”
“偵辦這個案子,我知道你小子肯定了解一些情況,我們可以合作,就像上次查處劉小慧那樣?!?p> 上次四中隊確立了在毒品案件偵辦上的“指導(dǎo)地位”,你這是想把上次的約定翻過來……
韓昕實在沒心情跟他爭長短,淡淡地說:“金所,這個案子我們刑警大隊可沒資格跟您聯(lián)合偵辦,您還是趕緊給出入境管理大隊打電話吧?!?p> 金所笑問道:“給他們打什么電話?”
韓昕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低聲問:“您這兒有話筒嗎,在這兒說話樓下能不能聽到?”
“有,你想跟誰說話?!?p> “跟那個女的。”
“行,小姚,把話筒拿過來?!?p> “是!”
韓昕從輔警小姚手中接過話筒,輕輕敲了敲,見黎杜旺在監(jiān)控畫面里抬起了頭,舉到嘴邊說:“勒西空,馬蒙定西啦!”
“徐金芬”沒想到在這里能聽到家鄉(xiāng)話,雖然很不標(biāo)準(zhǔn)。她整個人都傻了,顧不上再哭。
韓昕又嘰里咕嚕說了幾句。
“徐金芬”緩過神,捂著臉用眾人聽不懂的語言,哭哭啼啼的說了好一會兒。
說著說著,竟淚流滿面地唱起歌。
用普通話唱的,先唱國歌,再唱這段時間突然火起來的《我和我的祖國》……
韓昕沒聽她唱歌,而是把手機(jī)舉到耳邊,聽起剛才錄下的對話。
藍(lán)豆豆站起來問:“小韓,你剛才問她什么,她是怎么說的?”
“我問她是誰,有沒有身份證,家住什么地方。她說她叫瑪璐璐班,家住緬甸撣邦北部的大勐宜蒙西鄉(xiāng)瑙倔村,但她現(xiàn)在是中國人,她愛中國,愛她的丈夫和孩子。如果讓她離開中國,離開丈夫和孩子,她會活不下去的?!?p> “她為什么唱歌,她是不是受刺激了?”
“她是在證明她愛中國。”
韓昕深吸口氣,強(qiáng)調(diào)道:“我水平有限,翻譯的不準(zhǔn),但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金所,現(xiàn)在可以讓黎教繼續(xù)盤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