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銀貨兩訖
席月迫不及待把妓院帶出的人看了一遍,沒有鈴兒影子,心里一沉,回頭推宮九:“鈴兒真在這家青樓?沒有啊......這些人里面,沒有看到她??!”
宮九懶懶指了個方向:“出門,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再左轉(zhuǎn),你那丫頭,躺柴房呢!”
席月一頓,狠狠瞪了妓院老鴇一眼,拔腿便往外跑。
妓院老鴇哎哎連聲,領(lǐng)著一群龜奴打手追在后面叫苦:
“哎呀呀我的祖宗您別亂闖啊......這院里,還有很多達官貴人夜宿在姑娘們房里呢!驚動了他們可不好——”
席月火氣直冒,哪里肯聽她的,直沖到妓院的后院,只見柴房門還上了把大鎖,一腳踹飛兩扇門板,闖進去。
只見狹窄陰暗的房間里堆滿柴火,地面還有積水,一具纖瘦人體蜷曲在角落,蓬頭垢面,身上只穿了件小衣。露出肩背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膚,全是一道道鞭痕血跡。聽到響動,畏畏縮縮地抬起巴掌大小臉,可不是鈴兒!
席月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鈴兒!”
“二、二小姐......”
鈴兒愣愣望著她,感受到她緊緊的擁抱,眼里臉上,全是茫然:“二小姐......奴婢是做夢么......咱們在陰曹地府相見了?......”
“不、不是!”席月哭著摟住她:“我沒死!......鈴兒,都怪我,連累了你!若不是我,她們不會這么對你的!......都怪我!都怪我!......”
鈴兒死死抓著她,目不轉(zhuǎn)睛瞪眼看了她半響,良久,哇地一聲哭出來,抱住她:“二、二小姐!奴婢......奴婢還以為再見不著您了!......”
兩人抱頭痛哭。跟隨而來的妓院老鴇尷尬地站在門口。
片刻,席月紅腫著眼睛怒視向妓院老鴇:“你為什么把她傷成這樣子,還關(guān)在柴房?我再晚來一步,你是想殺了她對不對?!”
“啊喲!祖宗!這位姑娘那......”
妓院老鴇叫屈:“我這也是正正當(dāng)當(dāng)做生意??!真金白銀,買了這小丫頭,她死活不肯接客,我氣不過才打了她一頓關(guān)在柴房,想要殺殺她的性子,乖乖聽話。殺人,怎會呀!那不是把我的銀子丟水里嘛?”
席月抹把眼淚,咬著牙,從手上抹下一對鐲子,頭上摘掉玉簪:“我要贖她!帶她走,你把她的賣身契給我拿出來!”
妓院老鴇看著她手上的首飾,眼睛一亮,趨前幾步接過,對著光線照了照,手指輕輕彈了彈,老臉?biāo)查g綻放成一朵菊花:
“好、好!姑娘您稍待,我這就去取這小丫頭的賣身契。”
袖了那兩樣首飾,如飛走出門。腿不軟了,嘴里也不抱怨了。
身后龜奴跟著她,莫名其妙:“大娘,瞧您這臉笑得......那兩樣破首飾,您就忘了小的們都被打瘸了,地上還躺著呢!您真要任她贖人,放他們走不成?”
“你懂個屁!”
妓院老鴇喜攸攸說:“這兩樣首飾才不是破爛呢,老值錢了你懂不懂!那小丫頭就幾十個銅板買的,加你們所有人傷藥費,歸玉樓損失費,補償綽綽有余。果然是大戶人家,拔根汗毛也比咱大腿粗啊!“
“那、那剛才小七子都去報官了怎么辦?”
妓院老鴇眉頭一擰:“能怎么辦,老娘把賣身契還他們,銀貨兩訖。余下的,該怎么辦,公事公辦。這可是吳將軍大人地盤,他們光天化日之下鬧事,罪有應(yīng)得!”
回房取了賣身契交給席月,席月接了,當(dāng)著鈴兒撕得粉碎,對她說:“鈴兒,現(xiàn)在你是自由身!今后就算我不在,席家,任何人也不能再隨意買賣你了!”
鈴兒哭出聲來:“二小姐,您、您不肯要我了么?您......您也嫌奴婢不潔?嗚嗚......連二小姐您都不要奴婢了,天下之大,哪還有奴婢容身之所!”
不管不顧,猛地站起來一頭撞向墻,嚇得席月死死拖?。骸澳隳氵@丫頭瘋了嗎?我就是還你自由身,又沒說不要你,你干嘛就要去尋死?......”
“二小姐......”鈴兒回頭,淚流滿面:“您不是不要奴婢?不是嫌棄奴婢?”
席月苦笑:她好像忽略了古人和現(xiàn)代人不同的價值觀。
舉手用長袖替鈴兒拭淚:“不是,真不是不要,也不是嫌棄!我撕了賣身契,只是不想你再受制于人,你家二小姐窮得......當(dāng)真沒有值錢東西,再去贖你了!”
鈴兒撲入她懷里,一時又笑又哭。
問妓院老鴇討了件粗布衣服,讓鈴兒穿上,席月扶著她走回大廳。
宮九翹著腿還施施然歪在軟塌上,門內(nèi)門外一群鶯鶯燕燕樓里姑娘,探頭探腦,怕看他,又極想看他。
畢竟宮九不用那雙血紅眸子瞪人,單論皮相,那可真是非常魅惑人的。
瞧到鈴兒渾身血跡斑斑的樣子,宮九目光閃了閃:“人類總是這般糟踐食物!”
鈴兒對他記憶猶新,嚇得躲到席月身后,瑟瑟發(fā)抖。
席月拍著她背安撫她,橫了宮九一眼,正待開口喊他走,門外一陣響動,一名軍官模樣的人帶領(lǐng)一隊甲士手持長戈沖了進來:
“光天化日之下,是誰膽敢在歸玉樓鬧事?”
所有人看向席月和宮九。那名軍官,自然而然也瞧向兩人。然后,他嚇了兩跳!一跳是因為席月可怖的臉,一跳是因為宮九赤紅的血眸。
軍官握刀的手都有些抖,后退一步指著兩人,顫聲道:“你、你們是什么人?敢在歸玉樓生事?不知道歸玉樓屬于官辦嗎?”
席月恍然,怪道官兵來得這般快:“這位大人,小女子只是來贖我家丫鬟,銀貨兩訖,并沒有鬧事。不信你問老板娘。”
妓院老鴇對上席月轉(zhuǎn)過來的視線,不甘不愿,點了個頭。
軍官怒道:“放肆!官妓都是罪奴,嚴禁贖身,你們?nèi)绱四懘螅垢宜较陆灰???p> 一揮手正待令手下抓人,妓院老鴇撲通跪在地上:
“大人,真不關(guān)小人們的事?。∈沁@兩人,兇神惡煞直沖咱們歸玉樓,二話不說,硬要討人!您看您看,這一院子被他們打傷的護衛(wèi),還沒能爬起身呢!”
席月厲聲道:“明明是你們逼良為娼!我這丫鬟,打小跟著我,何曾來罪?老板娘,你才收了我的鐲子和玉簪,你賣我贖,兩廂情愿,難道現(xiàn)在要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