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有些尷尬的訕笑半聲,麥希明很是帶著幾分掩飾地拿起了上一輪食客遺留在桌上的一份報紙。只是粗粗掃過一眼報紙上花團(tuán)錦簇的廣告欄,麥希明頓時好奇地低聲自語:“這兩家酒樓……倒是有意思?”
探頭看了看報紙上印著的廣告,林小麥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酒樓開張……很稀奇么?”
將報紙遞到了林小麥面前,麥希明朝著廣告欄努了努嘴:“看看這兩家酒樓的地址?”
定睛一看,林小麥也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兩家酒樓……在同一條街,門牌號還相連?那不是在隔壁就是在對街!開業(yè)時間還都是在中午十一點零八分,這擺明是要打擂臺呢?”
忙里偷閑地掃過報紙,聽到了林小麥與麥希明低聲議論的銀姨接口應(yīng)道:“都在搶吉時開鋪,這可不光是打擂臺那么簡單,說不定就要當(dāng)街斗彩!”
轉(zhuǎn)頭看向了銀姨,麥希明與林小麥異口同聲地說道:“斗彩?”
“就是斗菜啦!討個好口彩,這才叫了斗彩。放在舊年間,斗贏了的賓客盈門,斗輸了的……雖不說門可羅雀,名聲上多少也要吃個明虧,有時候......還會破財傷命!”
彼此間對望一眼,林小麥與麥希明,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能見到看出了想要前往這兩家酒樓一睹盛況的念頭……
眼見早市已過,銀姨放下了手中竹匾,順勢坐到了林小麥與麥希明身邊:“你們年輕后生仔,生在平安世道,吃穿不愁、百事無憂,哪里曉得當(dāng)年揾食艱難咯!”
很是靈醒地將銀姨放在了灶邊的粗陶茶缸端到了銀姨面前,林小麥的話音里滿是探究與好奇的意味:“銀姨,這斗彩.....左右不過是比拼廚藝高低,比輸了最多就是技不如人、少賺幾個而已,怎么還會有破財傷命的場面出現(xiàn)呢?”
抿了一口溫?zé)岬牟杷?,銀姨微微瞇起了眼睛:“舊時......也就是舊社會啦,能開酒樓的,哪個不是黑白兩道通吃、身后盤根錯節(jié)、站著各路神仙妖怪?就這些站在酒樓后面的人,又有幾個拿廚房佬當(dāng)人的?他們的面子大過天,廚房佬的性命薄如紙!能有斗彩的場面,都算是命數(shù)大過天了。”
抬手指向了街角的一間超市,被勾起了心頭回憶的銀姨侃侃而談:“聽老人家講古,那超市原來是一家叫滬上坊的食肆,為了賺到那些到廣州揾食的滬上人的錢,專門從滬上高價請了三個大師傅來料理廚房??蛇@樣一來,就壞了另一家做本幫菜的酒樓火紅生意。兩廂不愿之下,都請了粵北的刀手,一夜間把兩間酒樓五位師傅,全都裝麻袋沉了珠江!”
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林小麥訝然應(yīng)道:“這么兇殘?!”
愛憐地?fù)崦艘话蚜中←溔缙匍L發(fā),銀姨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麥希明卻是接口說道:“這種事情.......在檀香山的老人,也都說起過。亂世之中,平民百姓,掙扎求活都極其艱難。所以才有寧做太平犬、不做離亂人的老話?!?p> 瞟了一眼麥希明,銀姨贊同地點了點頭:“后生仔倒是還有幾分見識??赡呐率嵌凡?,這里面也都有不少叫人想起來就心驚肉跳的場面。就好比當(dāng)年有兩家做內(nèi)堂菜的館子,大師傅當(dāng)街斗彩。一個拉了自己的大女兒的胳膊當(dāng)砧板,在胳膊上切牛肉絲。另一個讓自己五歲的獨生子光著身子躺平,在肚腩上打魚蓉。也都不知道是哪個捉狹鬼趁機(jī)搗亂,突然就朝著場面中間丟了個炮仗。那打魚蓉的師傅心頭一亂、手上失了分寸,生生一棒把自己獨生兒子打到吐血。尋遍廣州的大夫,一條命也都沒救下來。到頭來......那錯手打死了自己親生兒子的大師傅也瘋了,成日里在街頭游走哭喊.......”
嘆息一聲,銀姨仰面看向了從頭頂榕樹樹冠縫隙中灑落的陽光:“還是如今好啊......只要肯落力,總能有口太平茶飯吃。哪怕是斗彩,也都不再會出現(xiàn)這種慘事了?!?p> 耳聽著銀姨細(xì)述從前舊事之時,對斗彩頗有幾分了解,林小麥禁不住攛掇道:“銀姨,那今天這斗彩的場面,你帶我們?nèi)タ纯磫h?要是有看不明白的地方,我們也好問你?”
瞥一眼已經(jīng)臨近收檔的鋪面,銀姨欣然站起了身子:“也好!久不出街,去舒散舒散筋骨,順便也見見老友?!?p> 眼睛一亮,麥希明應(yīng)聲說道:“銀姨認(rèn)識今天要斗彩的大廚?”
利落地解下了圍裙,銀姨搖了搖頭:“斗彩之前都有獅子采青的場面,這廣告上的地址左近幾條街,都是當(dāng)年跟我一起隨阿公學(xué)功夫時候的師弟打理規(guī)整。有了他幫襯,找個能看明白斗彩場面的位置,也就不愁了!”
三生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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