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因為年老病弱來的晚些的呂公相呂好問雖然都是原學圣人了,還是不能自抑地臉皮一抽,顯然是想起了八公山上趙玖種種任性差點逼得他要去跳河的不美好回憶。
不過憑良心說,下蔡-淮上一戰(zhàn)雖然影響力不如堯山之戰(zhàn),成果不如獲鹿之戰(zhàn)。但無可否認,這卻是靖康之恥后金軍大規(guī)模進攻首次受挫,打破了金軍不可戰(zhàn)勝的神話,整個朝廷迎來喘息之機,使得大多數(shù)近臣從心底相信了官家抗金到底的決心,也為后來的一切營造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用我們趙官家的話來說,就是朝代更易,修史書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他們這些建炎三十六名臣,要是沒有一個“八公山元從”的稱號,感覺都沒有別的同僚拉風。
實事求是,這場戰(zhàn)役雖然由趙官家親自坐鎮(zhèn)鼓舞士氣,但現(xiàn)在這位文官大佬也得承認,此戰(zhàn)最大的功臣必須是也應該是韓世忠和張俊。而相對來說,張俊的壓力無疑是更大的,因為下蔡畢竟在淮北,他又被劉光世坑慘了,士氣低迷。在這個情況下居然詐降騙了金國四太子一大筆錢用來激勵士卒,實在是個大大的忠臣加天才。
“當時正值過年啊,就隔了一道淮河,南岸八公山朕和諸位卿家飲食歡樂,可是對岸的下蔡大城,居然是一片死寂。朕當時就覺得,劉光世以鄰為壑,燒毀了內(nèi)渡口,你們能堅守那么久,已經(jīng)是對得起朕,對得起大宋朝廷了,所以朕不能不去看一眼你,哪怕只是為了心安?!?p> 張俊這下是真有點動容了,做出十分的感動狀,連忙說:“官家,當時如此險要情形,您就帶著楊大郎......靜塞郡王來了下蔡,給臣送來了劉光世那廝的狗頭。這等恩義,臣若不拼死一報,那才是真是豬狗不如呢?”
心里還有一層意思不敢說,官家你都這樣對我了,我要是再投降金國了,以后肯定是頭號宋奸,歷史上名聲肯定比秦檜還臭,金國人也不能容我老張了啊。
趙玖搖了搖頭,“朕推心置腹是真的,可若是你沒有一絲天良和忠義之心,也堅持不到這個時候。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有個叫......李老三的吧,因為你們困守孤城的事,在引朕去見卿家時罵了一路,但是后來聽趙相公(趙鼎,當時正跟著張俊在下蔡)說,看到朕未拋棄你們,第一個不答應你詐降的就是他。對了,這個李老三現(xiàn)在還在嗎?”
張俊趕緊說:“在的在的,這小子命大,但是小股敵襲時腿上中了好幾只箭頭,走路不大好了。建炎七年就退伍了。本來是在登州安了家,這次河東收復,他老家是河中府人,非跟我鬧著要落葉歸根,祭掃祖墳。去年已經(jīng)舉家回歸故里了。”而且還帶上了老子給他的分紅和關(guān)照書信,肯定日子過得不差。
“是啊,活下來就好。”趙玖好半天沒飲酒,臉上的潮紅已經(jīng)漸漸褪去,思維好像也正常了,再次看向許景衡,說:“朕做了那么多事,終究還是為了這身前的許多人,要不然,當初就跑到揚州甚至是杭州去,來個衣冠南渡,占據(jù)半壁江山豈不快哉?但那樣,朕卻對不起太多人。如今,朕雖然為這些忠魂傷心,卻能安心許多。”
“太平本是將軍造,將軍也該看到太平啊?!壁w玖正色道:“伯英,朕不說太遠了,就但說你,國朝百年西軍,朕也是當上皇帝后才知道爛到了什么程度,殺良冒功的,不戰(zhàn)而逃的,還有那種剝?nèi)似さ?,朕是萬萬不能容??蛇@些你都沒有,朕就可以忍,何況朕收了你命你上交徐州的土地也好、任命鵬舉為河北元帥也好,你都領(lǐng)旨沒有拖累大局,可見朕說的話,你都聽進去了,那朕怎么會因為這些莫須有的彈劾處置你。”
說著也不帶眾人反應,徑直將這批奏折往身旁的香爐里一扔,頃刻間就飄出一陣濃煙,迸發(fā)出火光,隨著眾人的目瞪口呆,一大批“忠心建言”很快就這么化為了灰燼。
許景衡看不過去想要勸諫一二,卻被呂公相以七十多歲的年紀迅速拉住。
張俊更是一時呆住了,竟是大悲大喜吶吶不能言。
“削減軍隊、申明軍紀甚至是打擊一批違法軍官這都是必須的,只是不能從你入手。你張伯英就算有一日卸下了兵權(quán),那也只能是年老不再適合沙場拼命,而不是因為什么莫名其妙的”里通外國”。否則天下人何以看朕這個皇帝,你搞海貿(mào)是朕同意甚至牽頭,他們怎么不說朕這個皇帝賣國求榮?!?p> 得,脾氣又上來了,呂公相在萬眾矚目下無奈開口,“官家,慎言?!?p> 趙玖毫不在乎,“這不是就是幾位愛卿在嗎?再說,這話朕傳出去,還不一定誰害怕呢?”
那當然,您當年一個“莫須有”就把人家鄭億年嚇得到現(xiàn)在輕易都不敢出門。何況如今,四海之內(nèi),唯我獨尊。
張俊沒等呂公相再說話,再次一拜,說:“官家如此為臣著想,臣也不能太不識好歹,還請官家裁軍自御營右軍開始,臣在這里也請辭都統(tǒng)制之位,專心去搞海貿(mào)就好?!?p> 趙玖也笑道:“反正你如今也是齊王了,使喚海軍的李寶李卿也不用客氣了是吧?!?p> 這明顯開玩笑的話讓殿內(nèi)氣氛一松,大家都有了點笑意,也意思意思吃了點飯菜,眼看外面燈火越發(fā)炫彩多姿,趙官家說:“你這辭呈也不必著急遞上來。裁軍不是小事,朕去年一整年也沒敢動。好在看過了戶部的賬冊,收成還是不錯的,今年也該動了。但是朕也在這里說了,朕不想做漢武帝一味打仗弄得海內(nèi)戶口減半,但是也從來不信什么“鑄劍為犁、馬放南山?!眹朗菄业母荆蝗唤裉斓姆比A靠什么保證。在想靖康之前那樣養(yǎng)八十萬禁軍卻不能戰(zhàn),朕不如從金明池跳下去?!?p> “官家言重了?!钡?,這位爺是不會讓你好好吃飯的。
趙玖沒有再多話,在他的書房御案之下,有份今天上午才送來的密札,讓他差點繃不住。
御營后軍都統(tǒng)制、韓王吳玠忽然病重。其弟吳璘代為上書請求派遣太醫(yī)醫(yī)治。
那可是他的專業(yè)代打啊,還是關(guān)西第一將軍,趙官家當然舍得御醫(yī)。可問題是你吳璘是不是的說一下你哥得了什么病,我好派專業(yè)的去。不然出動整個太醫(yī)院,會動搖軍心的。
廣寒宮宮人
歷史上吳玠就是兩年后病逝的,猜猜他會不會英年早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