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天府上下早已亂做了一團(tuán),本來一場小小的毆斗,當(dāng)然不起眼,隨便派一個都頭,帶幾個差役便可解決。
可很快,就有人察覺到不對味了。
于是,應(yīng)天府按兵不動,只是這事瞞也瞞不住,因為涉事的雙方,都不是省油的燈,到時只怕吃虧的一方,肯定要去狀告。
應(yīng)天府連忙上了一道奏疏,而風(fēng)聞奏事的御史聞訊,同時也上奏彈劾。
宮中開始忙碌起來。
走馬燈似的人一個個拜見。
朱棣聞訊,勃然大怒,先召了應(yīng)天府尹詢問案由,又召御史來見。
事情大致有了一些眉目。
姚廣孝見朱棣黑著臉,知道陛下氣得不輕。
就在此時,漢王朱高煦求見。
朱高煦一見到自己的父皇,便委屈巴巴地道:“父皇,兒臣沒臉做人了?!?p> 朱棣瞪著他,道:“事情朕已清楚了?!?p> “請父皇立即嚴(yán)懲兇徒,給兒臣府上的人一個公道,如若不然……兒臣的臉往哪里擱?這些惡徒,居然聲稱打的就是漢王,父皇,兒臣是你的兒子啊,他們這樣挑釁兒臣,就是不將父皇放在眼里?。 ?p> 朱棣凝視著朱高煦:“你要朕為你做主?”
朱高煦道:“是?!?p> 朱棣道:“打人的是京城二兇,你知道吧?!?p> “兒臣聽說過?!?p> “京城二兇,其中一個叫張軏,他的爹為了救朕戰(zhàn)死了,現(xiàn)在你讓朕因為張軏打了你一個家臣的親戚,便要治他的罪?”
“這……”
朱棣又道:“還有一個是朱勇……朱勇這個不當(dāng)人子的東西!”
朱高煦道:“是啊,父皇不能再縱容這不肖子了。”
朱棣坐著,冷冷道:“朱勇的父親已經(jīng)來見過朕了。他說,他已將朱勇打了個半死,現(xiàn)在已經(jīng)捆綁起來了,請朕這就下旨,命緹騎拿了他兒子朱勇治罪,而且還請朕嚴(yán)懲不貸,一定要以儆效尤?!?p> “啊……”
朱棣凝視著他:“你說,朕該不該下這旨?”
成國公把事辦到了這個地步,朱高煦當(dāng)然清楚,他若是還讓父皇繼續(xù)嚴(yán)懲,反而顯得他無情了。
“可是……可是……被打的那人說,當(dāng)時有三個人,兒臣聽聞,這兩子與張安世關(guān)系最是親密,兒臣看……這一定是張安世慫恿的,懇請父皇徹查……到時便可水落石出?!?p> “住口!”朱棣一臉怒意,惡狠狠地瞪著他:“張安世是誰,這個混賬和張軏還有朱勇這兩個家伙廝混在一起,還能有好嗎?可是你不要忘了,他是你兄長的妻弟,你要讓朕徹查嗎?讓天下人都看看,東宮的人和漢王府的人打作了一團(tuán)?”
朱高煦有點懵逼。
被欺負(fù)的是他啊。
那些叫囂著打的就是漢王的人……才是加害者啊。
可現(xiàn)在……
只見朱棣痛心疾首地道:“你與太子都是朕的骨肉,兄弟不和,做父親的要痛心到什么地步,都說家丑不可外揚,何況我們皇家呢?你這家伙……幾個娃娃胡鬧一下,你就喊打喊殺,還想鬧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不要臉,朕還要臉?!?p> 朱高煦:“……”
沉默了一下,朱高煦只好拜倒在地,誠惶誠恐地道:“兒臣萬死?!?p> “哎……”朱棣嘆息,似乎氣的不輕:“沒有張世美,朕還能活到現(xiàn)在嗎?還有朱能,當(dāng)初靖難的時候,他身經(jīng)百戰(zhàn),朕指到哪里,他便沖殺到哪里,渾身傷痕累累,卻從未有過怨言。更不必說你的兄長了,他與你血脈相連,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那三個壞家伙,朕可以治他們的罪,朕治罪是代表朝廷,整肅綱紀(jì)??墒沁@些話你不能說,因為一個家臣的親戚,你便跑來見朕說出這些話,可還有良心嗎?你說出來,就是不仁不義了啊!”
朱高煦忙道:“兒臣再不敢說了?!?p> 朱棣冷哼一聲:“這件事不能查,也不能再問了。”
朱高煦耷拉著腦袋道:“是?!?p> 朱棣背著手,氣咻咻的又道:“真沒王法了,兒子們不省心,還有這幾個家伙……也沒一個好的,朕不求他們是郭得甘,現(xiàn)在只求他們能做個人。”
朱高煦好端端的挨了一頓罵,心里不甘,便道:“父皇,其實子弟之中,也不是沒有忠厚老實的,就說淇國公丘福的兒子丘松,便向來沉穩(wěn)。”
淇國公丘福與成國公朱能,還有戰(zhàn)死的張玉三人,并稱為靖難三名將,都是朱棣的心腹。
而眾將之中,淇國公丘福與漢王朱高煦的關(guān)系最好,他們是生死之交,朱棣靖難成功之后,丘福曾經(jīng)力勸朱棣立朱高煦為太子,而朱棣顯然考慮到朱高熾是嫡長子,還是選擇了朱高熾。
即便如此,丘福與朱高煦的關(guān)系依然十分親密,朱高煦特意夸獎丘福的兒子丘松,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唔……”朱棣點了點頭。
丘松……確實從沒鬧過什么事。
那小子,聽人說是不錯。
難道能成為小郭得甘的是這個小子嗎?
…………
張安世一點都不擔(dān)心皇帝怪罪。
畢竟打人的是京城二兇,一個成國公府,一個張玉的兒子,皇帝能怎么樣?
當(dāng)今皇帝,對功臣可是沒得說的。
不說其他的,比如歷史上,他家姐夫朱高熾和漢王朱高煦二人爭奪大位,文臣解縉干預(yù)儲位的問題。
這個文淵閣大學(xué)士,一直受朱棣信任的才子,很快便被朱棣認(rèn)為是挑撥父子和兄弟的關(guān)系,于是被治罪處死。
可與此同時,同樣熱衷于干預(yù)儲位問題的淇國公丘福,也是每日到朱棣面前逼逼叨叨。
結(jié)果呢?
朱棣雖然沒有接納他的意見,立了朱高熾做太子,卻又擔(dān)心淇國公因為支持漢王,等他駕崩之后,太子登基對淇國公不利,還特別敕命淇國公丘福為太子太師。
讓淇國公為太子朱高熾的老師,如此一來……便斷絕了將來太子報復(fù)淇國公丘福的可能。
雖說這個老師只是一個名份,并沒有什么師徒之實,可有了這個名義,太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對丘福如何。
同樣的事,文臣直接被弄死,而對待勛臣,朱棣卻是為此操碎了心,生怕自己的子孫對不住自己的這些老兄弟。
因此……
我京城二兇,干你漢王一下又咋了?
張安世這幾日馬不停蹄,都是去探望朱勇和張軏,朱勇被打得很慘,張軏情況好一些,他的兄長張輔得知此事之后,雖不敢打他,害怕又打出事來,卻也讓他跪了一夜,膝蓋都直不起來了。
面對張安世的探望,張軏表示很感動,可是當(dāng)?shù)弥獜埌彩谰箾]有被太子責(zé)罵時,他一臉震驚。
張安世甚至不愿意告訴他,他家姐夫知道這件事之后,雖然痛罵了他,但同時還痛罵了朱勇和張軏。
說都怪這兩個家伙,否則老實的張安世斷不會牽涉其中。
真相是殘酷的,張安世還是不告訴張軏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