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先各自向單位請了假,然后直奔超市,買了好煙好酒以及一些雙樹當?shù)氐耐撂禺a(chǎn)。辦妥之后,兩口子飯都顧不上吃,急急忙忙地往雙樹火車站趕,從售票口買了兩張最早發(fā)車開往BJ的火車票。
車是從山西發(fā)過來的,路過雙樹的時間是晚上十二點,無座?,F(xiàn)在別說是無座了,就是只剩印度式火車掛票,老兩口也會義無反顧地買。
泡面味兒、汗味兒、臭襪子味兒充斥著車廂,洗臉池上堆滿了大包小包的編織袋,旁邊幾個穿著迷彩服的民工睡得正酣。老兩口在車廂連接處站了半宿,凌晨三點多到的BJ站。到站后倆人馬不停蹄直奔售票廳,排了半天隊買了兩張早晨七點出發(fā)開往濱江的特快,還是無座。熬了一宿一天之后,兩個人終于在第二天晚上七點到達了濱江站。
父母的出現(xiàn)讓陸海晨大吃一驚??粗鴥蓚€人黑著眼圈、面容憔悴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陸海晨的表情就和當年守衛(wèi)在瀘定橋橋頭的川軍看到了從天而降的紅四團時一樣,無比驚愕和恐懼。
“你們是飛過來的???”
陸海晨的父母看到在網(wǎng)吧玩得正high的兒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復雜感覺。
良久,陸海晨的老爸嘆了口氣,沉聲道:“你出來,我們有著急的事兒!”
陸海晨默默地將耳麥摘掉,跟著父母出了網(wǎng)吧的大門,來到了旁邊一棟老式住宅樓的樓道口。
此時陸海晨的情緒已經(jīng)平復,看到兩個人手里拎著的東西,已經(jīng)猜出來兩個人此行的意圖。
沒等父母開口,他冷哼一聲道:“這些東西不會是給我買的吧?”
聽了這句話,老爸一股怒火直往上躥。不過因為時間緊急,他沒有功夫和他生氣,忍著火氣說道:“昨天吃面你的那些人住哪里?”
陸海晨冷冷說道:“走了。”
老媽急道:“不可能!昨天下午還讓練習生簽買票合同呢,今天就走了,怎么能那么快?他們不得整理整理東西啦,弄弄…”
陸海晨沖老媽吼道:“我同學李洪波親口告訴我的!你們要是不信你們自己過去!港城飯店317,去吧!去吧!”
老爸見狀,怒斥陸海晨道:“怎么跟你媽說話呢!”
陸海晨斜了老爸一眼,沒有做聲,將頭扭了過去。
老媽焦急道:“那你們院長住哪里呀?我們找你們院長談談?!?p> 陸海晨一聽這話,立刻火冒三丈:“什么!找院長?你們別給我丟人啊!在家丟人就算了,現(xiàn)在居然跑到學校丟人來!虧你們也能做得出來!”
老媽急道:“你怎么跟個小孩子似的呢?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兒啊!你必須得告訴我你們院長住哪兒!你要是不說…我…我就不讓你走了!”
說著老媽緊緊抓住陸海晨的手。
看到老媽這種急迫而又無可奈何的表現(xiàn),陸海晨覺得很可笑??墒撬F(xiàn)在笑不出來,他的內(nèi)心很快被隨之而來的厭惡所吞噬。
陸海晨扁著嘴長吹了一口氣,腦門上的幾根頭發(fā)在氣流的擾動下微微抖動了幾下。陸海晨緩緩轉(zhuǎn)過頭,瞇著眼睛對母親道:“我再說一遍,如果你們好好在這兒呆著,我會好好陪你們玩幾天。要是你們非要去丟人,我就不奉陪了!”
老媽緊緊抓住陸海晨的胳膊,一邊拽一邊斥責道:“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倔呢?這可是正事兒,怎么就丟人了!趕緊走!走!”
陸海晨被拽煩了,猛地一甩胳膊,老媽一個踉蹌摔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媽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須臾,兩行濁淚滾滾而下。
陸海晨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剛才對母親的傲慢與無禮蕩然無存。
站在一旁久久沒有說話的老爸大喊了一句:“你干啥呀!”沖上前去將老伴兒慢慢扶了起來。
在陸海晨很小的時候,母親的手就由于常年勞作,變得非常粗糙,也非常有力。對于那時候的陸海晨來說,母親的那雙手就是一雙鐵鉗。那個時候他最怕的,便是自己偷偷摸摸在游戲廳打游戲時,突然被這雙手從后面掐住脖子,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老媽拖出游戲廳來。那個時候無論他怎么使勁,也無法掙脫母親的手。而如今,他只是這么一甩,連八成力都沒用,就輕松將矮他一頭的母親摔個跟頭。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一首兒歌,其中有一句便是“老虎的牙齒像鐵鉗,老虎的爪子像鋼叉”。有一次,老爸說老媽就是一只“母老虎”,老媽正要還嘴,還在上小學的陸海晨便在一旁唱起了這句兒歌。老媽一聽,撇下老爸,轉(zhuǎn)而開始抓他:“小東西,看你往哪里跑!”陸海晨則在老爸的庇護下滿屋子亂跑,一家三口笑作一團…
想著想著,陸海晨的眼淚就下來了。
看到兒子哭了,老爸抽出一支煙默默地點上,重重地嘆了口氣,剛才對兒子的憤怒也煙消云散。
“啊——”
黑乎乎的樓道口突然傳出一聲大喊,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啊——”
緊接著又是一聲,然后樓道的燈亮了,一個胸前系著白圍裙的大廚扛著一袋大米從樓道里出來,徑直走向了對面的小飯館。
陸海晨把眼淚抹干,猛吸了幾下鼻子,來到母親身邊,道:“媽!對不起?。∧銢]摔著吧?”
老媽輕輕搖了搖頭:“我能有什么事兒??!關鍵是你的前途!唉!誰讓我們沒能耐呢!”
聽了這話,陸海晨的心頭就是一酸。
他趕緊說道:“媽!你別這么說!是我…”
他很想說是他不好,但一想到若是自己當初去了部隊,何以會生出后面這許多枝節(jié),自己在這件事上并沒有過錯,便臨時改口道:“是…是因為現(xiàn)在的錦榮衛(wèi)計?!?p> 老爸問老媽道:“咱們還去不去了?”
老媽毫不猶豫道:“當然去了!”
她轉(zhuǎn)過頭對陸海晨道:“寶??!有好多事兒你現(xiàn)在還不懂,等你進入社會以后就明白了,現(xiàn)在也沒時間跟你細說。你就告訴我你們學院老大住哪里就行,別的你就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