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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生

天羅地網(wǎng)針

楚南生 小樓外的風 3090 2019-10-26 14:58:21

  四下里黑漆漆的,漫無邊際,風聲里似乎隱隱聽見不知什么發(fā)出的吼聲?!笆谴笙x?熊瞎子?啊,是了,鳴鴻山莊的莊丁曾說,這山里常有金錢豹出沒?!蔽姨稍诘叵拢脒吷碜佣寂菰谀嗨?,背后劍傷更令我苦不堪言,潮濕的泥土味,落葉腐壞的霉味,時時鉆入鼻中,這滋味要多難受,便多難受,想坐起來,渾身卻酸軟無力,竟是一動也不能動。

  希兒調皮的笑聲,漸漸消失在潑墨似的夜色里,四周忽然靜下來,我感到一陣恐慌,她們說話時,雖然看不見,卻知道她們就在我身邊,此刻猛地一下沒人說話,明知她們還在,仍會覺得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就剩下了我一個人。念頭一起,心越來越慌,干咳一聲,道:“生受你們了,都有傷,還為我費了這么大的力?!眱蓚€人在這濃得化不開的夜色里,大概跟我一樣恐慌,我話音剛落,便聽到兩人都輕舒了口氣。

  希兒道:“你要多謝謝慕宮主,她把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看你昏迷不醒,還得背著你,在這該死的大森林里躲來躲去,她手也破了,衣裳也破了……我的衣裳也破了?!甭犗哼@么一說,我腦中浮現(xiàn)出這樣的畫面,一個又尊貴又好看的女人,負著一個又臭又沉的男人,在一片原始森林里,跌跌撞撞,四處躲藏,盡管知道這個女人肯定不是看上了我,但仍然心存感激,不住口的道謝。

  慕秋水道:“你救我在先,我救你在后,有什么好謝來謝去的?”

  四周又只剩下黑暗與寂靜,我忍不住又道:“不謝就不謝,你道我很想謝來謝去嗎?做做樣子而已。”希兒道:“你是做樣子么?鬼才相信!”我道:“若是我說的話,不管是當官做老爺?shù)墓恚€是跑腿打雜役的鬼,連他們都信了,那我可真就了不起了?!币徽f起鬼,希兒尖叫一聲:“喂喂喂,不要嚇人!”

  在這夜?jié)馊缒牡胤?,我也冷不丁打個寒戰(zhàn),立馬轉移了話題,道:“你們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最想什么?”希兒怕得厲害,往我身邊挪了挪,道:“想什么?”我道:“一張又大又軟的床,就像天香閣那樣的床,最好能跟慕宮主、希兒妹妹一樣的香;再來一大碗又肥又膩的東坡肉,咬一口滿嘴流油的那種,能再來一壇老酒,那可就更好啦?!?p>  我自己的肚子,被自己說得咕嚕嚕亂叫,黑暗中聽見不知誰肚子也跟著叫了起來,另一個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我哈哈一笑,道:“我還道人長得好看,不但看起來賞心悅目,還能當飯擋饑擋餓。”慕秋水笑道:“就你會貧嘴?!?p>  肚子在叫喚,對于慕秋水而言,大概如當眾放屁一般,是她從所未有過的失態(tài),但當下里四處是黑暗,她大概也就無所謂失態(tài)不失態(tài)了。

  我又用力想坐起來,手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點也不聽使喚,苦笑道:“原想帶你們脫險,現(xiàn)在卻拖累了你們。我怎么像個廢人一樣,胳膊都抬不起來?!蹦角锼溃骸澳愕膫麤]什么大礙。”我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來什么,道:“我飛起來的時候,好像被甚么叮了一口,麻麻的,癢癢的,是不是被蛇咬了?還是中了有毒的暗器?”

  我聽慕秋水在忍不住的笑,她道:“咱們用土把他埋住,只露口鼻出來。”希兒道:“干嘛?南生大哥雖然喜歡胡說八道,可也不能把他活埋了?”慕秋水道:“逼退面具人時,我射出的天羅地網(wǎng)針傷了他?!痹谏磉吤砻?,大概摸到了根樹枝,在我身邊挖起土來,希兒聽見動靜,也過來幫忙,黑不隆咚的,從我肚子上踩了過去。我“啊唷”一聲,希兒“哎呀”一下,笑道:“對不住,對不住,軟軟乎乎的,我還狠狠踩了一腳。”

  饒是雨后泥土松軟,二人也費了好大勁,才挖出一個坑,把我拖了進去,又將挖出來的泥土回填,密不透風的將我埋了起來,只剩下個腦袋在外邊。雖埋得不深,可我仍覺呼吸不暢,心中不禁恐懼,把人活埋了,又該是怎樣的噩夢?兩人扔掉樹枝,坐在一旁休息,希兒問道:“慕宮主,為什么要埋起來?”

  慕秋水道:“這天羅地網(wǎng)針,是娥皇第三代宮主所創(chuàng),機簧一按,上百根針同時射出,果真如天羅地網(wǎng),綿綿密密,又霸道無比。若非此針我一直貼身攜帶,這會已然兇多吉少了。天羅地網(wǎng)針向來由宮主掌管,與‘竹痕令’同為娥皇首腦的兩大信物,傳到第五代宮主手上時,她遭遇強敵,斗了很久,最終還是打不過,全靠出其不意地射出了天羅地網(wǎng)針,才反敗為勝。對手中針之后,仍奮起余力,重創(chuàng)了她,她僥幸揀得一條命,回來后尋思,這件暗器厲害歸厲害,卻不能一擊致命。娥皇多女流之輩,對手倘若武功高強,即使持有此針,亦不可全勝,便在針上涂抹了娥皇獨門密傳的‘燭熏’。這‘燭熏’性陰屬寒,埋在暖土之中,陰寒之氣為其所吸,就如暴雨傾盆,最終也會被大地厚土,吸取得一干二凈,再服用獨門解藥,徹底拔除體內寒氣,那便安然無恙了。幸虧你中針之后便即昏迷,不曾運功發(fā)力,否則便如那面具人一般了?!?p>  希兒問道:“那會怎樣?”我豎起耳朵。慕秋水道:“也沒什么要緊的,頂多一動真氣,兩眼發(fā)黑,頭腦發(fā)暈,手腳酸軟,若不及時救治,等上十天半月的,寒氣順經(jīng)脈,侵入五臟六腑,血凝肢固,人便會跟個木頭似的,卻一時又不會死,若強行運功逼毒,十天半月就會變成三天五天。”

  我哈哈大笑起來,只是人被埋著,笑聲甕聲甕氣的。希兒道:“南生大哥?”我道:“沒事,沒事?!毕旱溃骸澳綄m主,燭熏會不會傷腦子?”慕秋水道:“那可不好說,燭熏鉆到一個人腦袋里,轉了性也未可知。”

  我道:“你哥哥腦子一點毛病也沒有。我中了娥皇的毒針,可我身邊有娥皇的大宮主,我怕什么?那個面具人中了針可就不一樣了,咱們下回見著他,他像根木頭一樣硬梆梆,走起路來,一蹦一蹦的,豈不好玩?”我忍不住又笑出了聲,剛笑了兩下,頭頂不知什么東西掉落嘴里,濕軟滑膩,呸呸呸呸,吐了幾口,一股爛臭彌漫口中。

  仿佛那面具人蹦蹦跳跳的模樣,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也不禁失笑。慕秋水道:“慕秋月在他們手上,這毒針怎能奈何得了他?”

  女人好像算不得太大度,往往也不太沉得住氣,可當慕秋水提起慕秋月的名字時,口吻淡然,波瀾不驚,像是說一個無關痛癢的人,我心里有些佩服起來。隨即想起青銅面具人必然無恙,又難免沮喪,道:“這就不好玩了。”慕秋水道:“飛魚幫、歪桃峰、還有在森林外,三次交鋒,你都不曾在他手上討得便宜,無怪你對他不服。待咱們找個安穩(wěn)的去處,養(yǎng)好了傷,到時回來,我助你一臂之力。”

  我道:“是你幫我?還是我?guī)湍??”慕秋水道:“你也叫上些人,我也叫上些人,大家互相幫幫忙而已。”我道:“若要我?guī)湍阒卣穸鸹?,我可做不來。”慕秋水道:“無名氏的傳人難道就你一個人嗎?”我道:“不止我一個人嗎?”慕秋水見狀,不說話了。

  我想起歪桃峰上,青銅面具人重創(chuàng)娥皇三友的那一劍,不由得氣為之奪,腦中思索良久,終究不得破法。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龐出現(xiàn)在了腦海,他枯井般的眼睛,偶爾流露出來的悲慘之色,更深深刺痛了我,忍不住道:“大丈夫死則死耳,知不可為而為之,方顯英雄本色!”我突如其來的冒出這幾句豪言壯語來,二人卻問也不問,默不作聲的想著各自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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